聞言,裴衍低着頭眼睫輕顫,沒看說書的人,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沒等他開口,便聽見前面傳來用折扇敲擊桌面的聲音。
那說書人突然間提高了音量:“且不說那夜他意欲強迫那位姑娘,單就他不經同意,擅自闖入人家姑娘的閨房之中,便是死罪一條!”
“更别說那姑娘的未婚夫還在當地頗有勢力,那采花大盜在被抓捕後第二日便判下了死刑!隻是在他死後不久,那姑娘被退婚,又承受來自男方家中人的诟病,最後實在不堪受辱,沒想開便也上吊了!”
“那她未婚夫呢?”人群之中忽然有人問道。
那說書的老者搖頭晃腦,歎了口氣,将折扇拍在桌案上,答道:“自然是歡天喜地另娶他人!”
“那姑娘也太可憐了吧!”
“誰說不是?我看她那未婚夫也是薄情寡義之人!”
“我倒覺得這也算人之常情!”
“……”
人群之中叽叽喳喳地讨論起來,許多人都各執己見。
“這都不是最精彩的!”那說書的老者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讨論。
“據說那女子是吊死在自己的閨房中,她家裡人嫌晦氣,男方宗氏又嫌棄她不潔,都不願将她安置入祖墳。便随意找了個亂葬崗,将其屍身丢掉。誰知第二日,女方家中便死了人!”
說書的人此話一出,台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周圍頓時鴉雀無聲,目光都齊刷刷落在老者身上。
那說書人接着講道:“此後每隔一天,女方家中便死掉一人,于是那家人眼看事情不妙,趕緊請高僧前去做法。高僧說是女子死後怨氣不散導緻的,他法力高強,便為其超度。在此之後,他們家中再沒出現過死人的事!”
“但真正詭異的事情還要從她未婚夫娶妻那天說起。據說那天原本是晴空萬裡,可就在他們要拜堂之時,突然!”說書人語氣猛地拔高,将衆人吓了一跳。
他一頓,又接着道:“烏雲滾滾,天地之間陷入一片黑暗。大風刮過,将屋中的紅燭掀翻在地,衆賓客都被風沙迷得睜不開眼,隻聽得一陣鬼哭狼嚎之聲傳來!”
“半晌過後風沙停住,再睜眼時,原本高朋滿座的場面,隻剩下寥寥幾人。包括兩位新人在内的百來人,都躺在地上沒了聲息,院中淌滿了血,如同人間煉獄一般。”
那說書人話音落下,台下衆人被吓得久久沒回過神,場面一時間寂然無聲。
半晌過後,才有人顫巍巍問出第一句:“是誰幹的?難不成還是那位女子?”
“不是說高僧給她超度了嗎?”
“肯定是她怨氣太大,高僧也奈何不了!”
“要我說她殺的那些人本就該死!”
“……”
随着有人率先開口打破寂靜,人群中又逐漸恢複了叽叽喳喳的讨論聲。
池竹總感覺聽他講的這個故事有些熟悉,她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朝那老者問道:“這個故事有原型嗎?還是你編的?”
“想知道嗎?”
那說書人透過人群,目光遙遙落在池竹身上,朝她一笑。随後放下手中折扇,故作高深地抿了一口茶。
池竹沒說話,隻是目光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的動作。
那老者抿唇一笑,随之開口道:“那男方家就在玄阙大街,隻不過原本住在那裡的人都死絕了,那宅子荒廢過一段時間,後來又被一位年輕人買走。買到那座宅院的小夥子也是倒黴,被一家黑心牙行給騙了!”
這故事怎麼越聽越熟悉?
買宅院被騙?這不就是自己前幾日遇到的那個青年遭受的事?難道說……
他所講的這個故事就是那座陰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但如果是按照他的這個故事邏輯來看,在那座宅子中作祟的罪魁禍首應該是個女子才對,可是直到最後,許泠将那裡的所有鬼魂鏟除殆盡,也沒遇到一隻女鬼啊?
難道還是她自己想錯了?
池竹低頭沉吟片刻,再看那人時眸中帶着不解:“大爺,我想問一下,您知道具體是玄阙大街的哪一戶嗎?”
老者嘿嘿一笑,回避開她的目光:“姑娘這話問的,老夫就是個講書的,哪裡知道那麼多!”
“是嗎?”
池竹喃喃自語,垂眸不再看台上的人,手指一聲一聲地敲擊在桌面上。
她看書裡都說茶館是打探消息的好去處,今日本來是想着來這裡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打探到一些關于賀硯之的事,或者是對于昨夜的一些傳聞。
實在沒想到,她聽到的事似乎又和那座陰宅有關聯,隻是現在沒辦法确認這件事是真是假。
要不再去一趟陰宅?
不行!池竹腦海中剛冒出這個想法,就被她毫不留情地掐斷。雖然說那裡的怨魂應該都被許泠打得魂飛魄散了,但萬一有什麼不可測的變故呢?她和裴衍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怕死,還是不要拿性命去冒險了。
“阿姊,有什麼問題嗎?”裴衍見池竹呆愣在那裡遲遲不動,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池竹回過神,端起桌上已經有些微涼的茶抿了一口,心裡這才稍稍安定下來。
“沒事!”她朝裴衍擺擺手,歎氣道:“我隻是在想這個故事的女子不免太過凄慘!化成惡鬼倒也情有可原,隻是那些死去的賓客卻算得上被無辜牽連。”
“怎麼會無辜!”裴衍低聲喃喃道:“他們知道發生過的事,還是選擇去祝賀那個人,就足以證明對那女子的凄慘視而不見,毫不關心,也是死有餘辜!”
池竹有些沒聽清他說的話,蹙眉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裴衍搖搖頭,順勢斂下眸中異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