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寬猶豫片刻,掃了她一眼又一眼,這姑娘論容貌也不算絕頂,性子更是奇怪。也不知道聖上看上她哪點,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禁軍早就沖進家宅抄家滅門。哪能把人帶到這裡來,想到此處,他決定賭一把賣她個好。
高寬趁她停下來休息的時候,壓低聲音俯身過去:“一會大人盡量說些好話服軟!”至于别的,他不敢再說。
沒頭沒尾的,好歹多給點提示啊,李書顔擡眼:?
她準備細問,高寬卻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視的拾階而上。就這?說了還不如不說。
李書顔突然開始忐忑,如果不是為了昨晚,那就隻剩下最後一件.....
許久沒上來,小樓添置了許多物件,左右洞開的窗扉,吹的紫檀雕花床上的紗帳四處翻飛,床榻上不見被褥,隻有清涼的象牙席泛着溫潤光澤。
一張寬大的同色書案正對露台,賀孤玄身着冕旒華服,背對他們立在書案前,十二章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周身清冷孤絕。
這身裝束應該是參加祭天儀式所穿,李書顔腳步躊躇,心裡越發緊張。
高寬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上前。
隔了些距離,李書顔慢慢走過去下跪行禮。案上書頁“嘩嘩”作響,她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叫起的聲音。
李書顔瞥向一旁高寬,希望他能再給點提示。
高寬這個時候可不敢跟她眉來眼去,撇過頭去隻當沒看見。
越是如此,她越是緊張。
“咚咚咚——”
這時,木質樓梯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薛崇光一身肅殺之氣,單膝在她身旁跪下:“臣未能完成聖上交托。”
到底什麼事?李書顔偷偷去打量,突然對視他視線。
聖上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薛崇光掃過身側之人,犯下如此大罪,說是謀反也不為過了,隻是不知道會怎麼處置她,他面無表情收回視線:“臣帶人追出五十裡外,一直沒有發現傅長離任何蹤迹。”
“五百餘人今早卯時出發,照正常腳程,行動不會如此迅速,而且沿途上沒留下任何痕迹,臣猜測他未按約定路線前往。”
這是他委婉的說辭,實際上他想說傅長離或許沒準備去漠北。
“未按約定路線行軍?”賀孤玄冷笑着轉過身來,“看來是早有預謀。”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李書顔正了正身,不自覺吞咽口水。
他隻陳訴,不發表結論,薛崇光輕了輕嗓子又道:“臣在回程途中遇到武安縣镖局一衆老弱婦孺。上前詢問得知他們一行人正是為傅長離送行。”
“虎符被放在食盒中,長公主把它交托給一名七八歲左右的小女孩。長公主曾吩咐過,一定要把東西交給傅長離,除此之外,還有李家的石青山也一并夾在人群中。”
“這些人已經全部下到牢裡。”薛崇光擡頭,“聖上明示,是否還要繼續追擊傅長離?”
李書顔腦中繃緊的弦“嗡”一聲,徹底斷掉,他全知道了!不單知道傅長離的身份,還知道她偷藏虎符一事。
隻怪她昨晚誤事。本來想着從桃夭回來後再替賀元琳遞話,可是後來已經人事不知!清醒過來時已經快天亮,她就想着讓青山去城門口等着...
她微微仰起頭,詭異的看到賀孤玄正提筆蘸墨,手腕起伏間,不知在案上寫了什麼?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寫字?
賀孤玄滿腔憤怒凝在筆尖,最後一橫完成,五指驟然收緊,下一秒,“啪”,筆杆應聲而斷。
“傳令下去,沿途讓各州縣設關卡,活捉傅長離,若是反抗,死活不論。長公主幹政,就地圈禁公主府,沒有朕的命令,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臣領命。”薛崇光離去時向李書顔送去一眼。
腳步聲遠去,她反應過來突然打了個寒戰。高寬一動不動,淩雲的高樓上隻有風聲不停刮進來。
先是镖局衆人,再是傅長離,接着是長公主,最後終于到她了!
他會怎麼處置她?李書顔心口發緊。這往大了說,給她套個勾結薛氏亂黨的罪名怕是要連累李家。
就是這個女子,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間!
“朕可以給你個機會辯解!”賀孤玄眸中寒光凜冽,冷厲之色透骨而出。
辯解?李書顔擡頭迎上他視線,她吓的一哆嗦,這會才覺得有些怕,萬一連累李家怎麼辦?想到高寬的話,她本想開口,話到嘴邊又卡在喉嚨裡,連長公主都沒能幸免,她服軟會有用嗎?
一時猶豫,要不死不承認?
還沒等她想明白,一聲巨響,炸響在她身側,泥屑混着松針四散飛濺,飛起的碎瓷從她臉上劃過,李書顔臉上一陣刺痛,低頭看着腳下樹根裸露的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