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一時晃神,從前,他待人十分溫和,不管别人犯了什麼錯,他總是一笑置之。
江家上下都在感歎她命好。她也當了真,太子十五生辰,那是她第一次到太子府做客。
場面熱鬧非凡,先皇也來捧場,不過沒多大一會,太子就被叫走。
江絮見他離去,一瞬間也沒了心思。她從熱鬧的詩會裡抽身出來。
這時就有人起哄讓她去看看太子殿下,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本來這種事情哪裡輪的到她去,可是她想見他,就鬼迷心竅的真的去尋。
她一路被引到書房,先皇還沒走,見到是她,滿臉笑容的讓人把她請進來。
江絮才反應過來,先皇這個時候來尋太子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可是她已經來了,隻能硬着頭皮上前。
無意間瞄到桌上的青瓷茶盞少了一隻。先皇面前,并沒有奉上茶水。
今日除了先皇,隻有她來過書房借紙筆書寫今日抽簽用的詩詞。
江絮心不在焉,好在先皇真的十分滿意她,一直噓寒問暖,還打趣讓她早些入太子府。
江絮年歲尚小,聽到這話隻能羞答答的不說話。
不知道是不是她來的緣故,先皇沒一會就起身告辭,她跟太子一前一後起身相送。
太子說政務繁忙,讓她去花園裡打發時間,他晚些來尋她。
她自然應允,先皇逐漸老邁,許多事已經移交給太子經手。
江絮也知道要嫁給這樣一個人,他定不會同普通夫妻之間一樣,跟她兒女情長。
隻是好不容易才見面,還沒說上兩句話,離去時有些不舍,就回頭看了一會。
他似乎真的很忙,已經坐到案前奮筆疾書,不一會隻見他面無表情的把宣紙揉成一團扔到一旁的書案上。
江絮随着他的動作一怔,她今日看到這湘妃竹杆筆覺得煞是好看,所以記憶猶新。此刻那杆筆正跟那些紙團散落在一處,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太子似乎才發現她還站着,擡頭問她還有什麼事?
聯想到那隻不翼而飛的茶盞,她霎時滿心委屈。
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他随和表象下的另一面。回去後惶惶不可終日,哭着像她父親表達了不滿。
她到現在還記得她父親的話,如果他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般溫柔無害,早就在跟薛氏的鬥争中屍骨無存,為父怎麼敢把寶壓在他身上。
他說:你要時刻記住,江絮要的是皇後之位,隻要他給你尊崇的地位,以及應有的尊重,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喜愛你,那無關緊要。
可是,她貪心的想要更多!
這些她自然不會告訴李書顔知曉,江絮撿了一些日常來說。
一個太子妃應有的尊重她都有,那件事,就像一顆細小的石子落入水中,還沒泛起水花就消失無蹤。
他不論多忙,隻要自己去找,也總會停下來耐心的等她離去,然後再去忙公事。他會記得她的喜好,記得她忌口的食物,還會為了她拒絕裴語棠的自薦枕席!
李書顔聽着他們的過往,長長歎氣,他在江絮眼裡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人吧,因為他總是對她溫柔相待。可惜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阿顔不想見聖上嗎?”已經過去半個多月,眼前女子沒有被困的歇斯底裡,也沒有被他所傷後的怨憤難平,就像從前她去李家看望她時一樣。
她們言笑晏晏,聊起從前種種趣事,宛如多年至交。
江絮心頭蓦的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李書顔突然輕輕一笑,随即應道:“自然想的。”不見他,她要怎麼脫困,總不會平白無故就放她離去?要真是這樣,那不見也罷。
還不到一個月,自己不急江絮總算着急了!
“娘娘不用替我擔心,過兩日就能見到。”見早了,不光他餘怒未消,她自己看着也鬧心,脖子上的傷剛好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太醫還是每天過來。白日裡炎熱,等到天暗下來後,她就坐在露台上迎着風,看漫天的繁星,看遍地的流螢。
白日裡還有江絮過來跟她作伴,到了夜裡,月光灑露台上,天地間仿佛隻剩下她一人,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李家有沒有受牽連,她像個睜眼瞎,什麼都不知道。
江絮不來的日子,她像被人遺忘在了此處。李書顔抱膝坐在露台上,看着太陽漸漸落下,看着空中的鳥雀飛來飛去,偶爾落在欄杆上,搖頭晃腦疏理羽毛,然後跳到缸沿上翹着尾巴喝水。
除非化作鳥雀,才能從這裡飛出去,不然,首先要見到那人!
李書顔擡頭,“摘星樓”三字越看越來氣,她跑進樓裡拿了桌,椅,硯台,花瓶,所有能拿到的東西往這匾額砸去。直到最後一個筆筒正中搖搖欲墜的星字上,匾額終于發出一聲巨響。
“砰”砸到地闆上,驚飛一衆鳥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