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暗自點頭,接着歎息,“這人雖死了,卻還是牽連了衆人,現在外頭還是天寒地凍,那些人被打了一頓,身上帶着傷,不知會被賣到何處,能不能活下來。”
“白芷姐姐,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操心也沒用。快來幫我看看,我繡這紅萼的花蕊,要配什麼顔色的線才好?”豆蔻渾似不在意她們說的話,把自己繡的帕子遞過去請教。
白芷頓時也被轉移了注意力,沒再提此事了。
豆蔻一邊給白芷遞線,一邊觀察落葵的神态,見她神情從容的坐着,心才放了下來,她最擔心落葵又被内疚刺激露出馬腳,又見知心姐姐回來,會忍不住說出此事。
落葵如何會說,如果想要活下去,她對誰都不會提及的。
梁氏派了得力的婆子去裴府操辦喪事,因裴二爺死的突然,江州老家的人還沒到之前,陸府不敢為其發喪,以免事後說不清,直到過了正月,還停靈在縧兒胡同,幸好現在天冷,屍首倒也放得住。
此事發生後,梁氏派人告知裴二奶奶時,也是存了擔憂,怕她受不得刺激,跟着也一塊去了,當家人一下全走了,留下一對子女,也是麻煩事。
出人意料的是,裴二奶奶收到信後,雖是痛哭了一場,卻奇迹般挺了過來,本來病恹恹躺在床上不能理事,等梁氏派去的婆子開始籌備喪事時,她竟然已能下床,幫着選壽材靈衣了。
梁氏自從派人快馬去江州報信後,每日就等着那邊的回音,等到二月中旬,派去的人終于回來。
報信人說,江州那邊現在也在辦喪事,裴二太爺在二十日過世,因裴二爺的生母早已故去,現那邊主事的是裴二爺的兄長,他知道裴二爺在京城落水溺亡,也隻道二房今年運道不好,并無責怪陸府的意思。
裴大爺的意思,家裡現在也忙糟糟的,人手緊張,也不再另外派人去京城,就讓報信人帶個消息回去,裴二爺的事,就托賴表親陸侍郎幫忙辦了。
因裴二爺是橫死,不好入祖墳,便請在京城幫忙選一塊福地安葬,等過一兩月,老家的事處理好,地也化凍适宜出行,他會再親自上京,拜見姑母和陸侍郎夫妻,順便帶裴二奶奶和一雙侄子侄女回去。
梁氏聽到這番回報,心頓時安了。
她先是親自去了榮安院,告知太夫人裴二太爺去世的消息,跟着太夫人落了一會兒淚。出了榮安院,便是一臉喜氣,着人通知裴二奶奶,趕緊選個日子,把人發喪了吧,天氣雖冷,屍體放久也是會腐臭的。
這邊裴二爺的事剛解決,永昌侯夫人就請人送信,說是今年城裡凍死了許多人,城外也聚集了大量的難民,永昌侯并幾位世家故交商議後,打算在京城白馬寺外施粥發衣,問梁氏要不要一起。
梁氏當然願意,一來侯夫人帶頭做善事,陸府當然要支持,何況侯夫人說,還有許多世家也參與其中,再則,此時正逢陸侍郎升遷的關鍵時期,這種善舉也能博個好名聲。
因此事是女眷出面,她自己沒時間操辦,又不想女兒抛頭露面,被那些肮髒的、不知道有沒有帶着病的難民圍看,她也沒叫陸二小姐去,隻把崔氏叫過來,交予她全權操辦此事。
已是二月末了,春日的氣息卻還未蘇醒,天地間仍彌漫着森冷的寒意。
清早,陸府一行馬車從側門出來,今日崔氏帶着婆子丫鬟和幾名護衛,坐馬車去往白馬寺施粥。
落葵跟在馬車後面行走,她穿着大棉鞋、陸府過年新發的棉襖,連耳朵上也套了棉耳套,隻露出一張好奇的臉龐,這是她第一次踏出陸府,看什麼都是新奇的。
侍郎府邸建在南城回春坊,住在這一帶的俱是官宦人家,各家府邸門口都立有石獅子,挂着紅燈籠,一派高門大宅的氣派,中間路面鋪着青石闆,被沖洗的锃亮幹淨。
出了回春坊,便是京城繁華的南市,一條熱鬧的商鋪街橫貫南北,街道兩旁開着各式店鋪,有瓷器店、筆墨書店、茶鋪、酒家等,店鋪上方懸挂的招牌随風搖曳,店門口有小二在招攬客人。
街面上來往的行人裡有衣着單薄、辍着補丁,臉上有愁苦之的平民百姓 ;也有披錦着裘、臉色紅潤飽滿,身後帶着一幫仆役的富貴人家;還有一些腆着臉、彎着腰出來的賣貨的小商販,偶有一兩個乞兒出現,也會被維持街市治安的差人揮棍趕走。
雖是冬日,這裡呈現的還是一派繁榮安逸的民生景象。
落葵以為這就是京城風貌,直到陸府車馬一行越走越遠,從南市離開,往白馬寺方向行去的路上,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