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是皇帝爽朗大笑:“難得小輩如此争氣,又是我侄子,作為伯父我又豈虧待了他?”
話畢,群臣徹底松了口氣。
是啊,難得小輩争氣。
畢竟這一輩的皇子世子亦同京城世家那些被教養的子孫是如出一轍的繡花枕頭。
就這般乘着忠順王府的東風,狀元爺在仕途上可謂是平步青雲,人人豔羨。
有人說狀元爺好運,出生忠順王府雖是借着村婦的肚子但一直與江南權貴林家的小姐共同生活,自林夫人仙逝後更是直接被收養。
這位命定的貴公子一生中僅有的苦難怕隻有在那位美貌村婦的肚子裡那幾月。
小厮依舊在地上磕頭,瑟縮着身子匍匐在地。
“罷了,你先起來。”栾序擡手,垂下眼,神情晦暗。
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
隻要他稍猶豫。
那他們便會以各種理由将她引到他跟前。
呼吸一沉,他擡腳走進,
壓根不用刻意用眼睛去尋,嗅覺早已牢牢被倚在窗前弱柳般的身影控制。
“王爺。”
“哥哥…”
就一句話,窗外朵朵盛開的杏花一瞬間便落了滿地。
“嗯。”
栾序應了聲,目光放在桌案上那半幹未幹的筆墨上,垂下眼,背着手摩挲着指尖,不動聲色地退後幾步控制着急速變亂的呼吸。
*
“林妹妹自從老祖宗那裡得知王爺重病的消息,急得跟什麼似的半刻不敢停留就要來看王爺。”
王熙鳳說着便虛扶着滿眼擔憂的林黛玉将她推到栾序跟前,笑道:“也虧得老祖宗當即拍闆讓我趕忙将妹妹帶來,可好妹妹,這人你也見了,卻又不說話了?你們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熙鳳雖嘴上打趣着,卻一刻不敢放松,時刻注意着栾序的表情。
雖然已見過自家這名義上的外孫許多次了,王熙鳳心裡依舊犯怵。
“姐姐…”林黛玉被打趣地當即羞紅了臉捏着帕子嬌嗔,但清淩淩的水眸已然細細打量着在流言裡說是已性命垂危的哥哥。
半年未見,哥哥又長高了些,肩膀也不似少年時那般單薄,看起來愈加沉穩可靠了。
黛玉沮喪地想着,現在她得要踮起腳尖才能夠着他的肩膀了。
雖他面色依舊如常,唇色卻明顯淡了些,他有意穿着玄色的衣裳,但肩窩處顔色卻明顯格外深些。
她知道那定是傷口還在滲出血。
她的哥哥向來都是這般,即便再疼,依舊一聲不吭。
“哥哥可還要騙我?”黛玉驚疑不定,又往前走了幾步,看着那肩窩處的血漬,眼眶蓄滿了淚。
此前王熙鳳早已拉着紫鵑趕忙尋了個由頭離開,在離開前忍不住悄悄回眸,春日和煦的陽光影影綽綽勾勒出時任首輔位高權重的王爺芝蘭玉樹的身形。
她腦中忽想起叔叔王子騰對這位年輕王爺的評價:
世人皆畏懼他的手段權勢,但又不可避免被他皮相、話術所惑,甘願成為他的走狗。
王熙鳳捏了捏拳,想着老祖宗的交代,再次下定了決心。
“不必擔心,那都是流言,我未曾傷到,隻是衣服忘換了。”栾序沒有順着她的話語去管肩窩處暈染的血,隻是垂眸看向自己的妹妹,喉結滾動:“還是不願吃飯?”
“我、吃了…”黛玉眨巴無辜的眼睛,有些心虛别過眼:“哥哥請的廚娘手藝自是極好的,雪雁那丫頭每次都能多吃半碗…”
薄荷糕的香氣愈加濃郁,令人頭暈目眩,但他的表情未變分毫:“嗯。”
“哥哥,現在不是在說我的事。”黛玉回過神來,有幾分氣惱,音調也提高了幾分:
“哥哥,你能不能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