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屋内落針可聞。
忠順王妃端着的茶杯手明顯抖了抖,瓷器碰撞發出清脆響聲。
她的嘴角無意識勾起又慌忙控制着向下撇。
僅僅瞬間,她便将這輩子感到難過的事都回憶了一遍才佯裝嗆到輕咳了一聲。
而一旁的司徒景煜整個人早已因這個消息被風化,緩過來後原本便心存善念的他此刻看向栾序的眼神裡如今已然沒了不甘滿是同情。
“二弟可請太醫問過診?當真無救治良方?”
“謝過大哥關心。”栾序依舊平靜地呷了一口茶:“曾請過不少名醫修方但都無甚效果。”
“二弟,你也莫要難過。”涉及這種事,司徒景煜着實也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語,隻慌忙也拿起旁邊的茶放至唇邊,偷偷觀察栾序的神色。
但對方依舊雲淡風輕,好似方才說話的不是他。
随後,誰也沒有再開口。
詭異的沉默伴着猛烈襲來的窒息感令司徒景煜腳趾摳地,竟不自覺替他這位原來外強中幹的二弟感到窘迫。
“咳。”忠順王妃端着的茶終于完好放下,她慌忙用帕子擦拭嘴角,深吸一口氣後道:“即是如此,那便罷了。”
“多謝母妃。”栾序依舊雲淡風輕朝忠順王妃行禮告辭後,便大步離開。
忠順王妃隻用絲帕擦拭嘴角緩緩點頭。
司徒景煜看着将絲帕放下笑容無比燦爛的母妃,又看着腳程極快已要踏出門的二弟。
想了想,還是行禮同母妃告辭追着二弟而去。
栾序腳程向來極快,一轉眼他已到垂花門。
“二弟!”司徒景煜忙出聲喚到。
栾序停下腳步有些意外:“大哥,可還有事?”
司徒景煜幾步跑到栾序身旁,伸手想拍拍二弟的肩膀但最終隻是收回手,笑道:“若是二弟隻是不願成婚,倒也不必如此輕賤自個。”
“隻是實話。”栾序其實并沒有糾結這件事,在他看來若真的因此能徹底解決麻煩他不介意如此。
“你也知道母妃手帕交甚多,若你現在不說清,怕是明日…”
司徒景煜此話倒全是真心,畢竟自家母妃那張嘴,不出一日怕是全京城的世家大族都要知道淮陽王不行了。
“那倒正好。”随着栾序的低聲回應,暮色裡被風吹散的紫藤花片片垂落在他的肩頭。
像沉重而又放不下的陰翳将他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司徒景煜也分辨不清面前二弟此刻的情緒,安慰的話依舊不知如何說出口。
“大哥,我便先走了。”栾序沒有拂去肩上的落花,而是将那些落花收好後朝司徒景煜揮了揮手。
司徒景煜上前一步忽道:“二弟,其實你可以不用管的。”
他指着那些被栾序護在掌心的落花:“你也知道,這分明不屬于你,因為這一朵花所以你依舊要護這一整棵樹嗎?”
“林海當初收養你,是真心要收養你嗎?你覺得他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嗎?你能說他沒有以此要挾讓你此生都得背負他的責任嗎?”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但在淩冽的春風中顯得格外刺耳。
越界了。
他說的這些栾序不可能不知道,其實更準确的說是栾序他自己甘願沉淪。
司徒景煜話出口便後悔了。
銀色月華裡,栾序明顯停頓的步伐和僵直的身形都昭示着他的魯莽。
“大哥。”栾序依舊捧着那些落花轉過身,月色将他俊美的臉鍍上了一層光暈:“可這是選擇落在我肩上的花。”
司徒景煜輕歎一聲,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隻道:“有空常回來看看,你并不隻有林家一個家。”
同一片月光裡,身材颀長的青年隻是緩緩颔首便朝他告辭。
等司徒景煜回到忠順王妃那裡,王妃嘴角的笑怎麼壓都壓不住,甚至已然吃了好幾塊糕點:
“我的兒,我這會才知道你父王和陛下為何都這般器重他了。不過一個沒有後代的能人罷了,還不是任我們擺布?他即遞出這個大把柄,我們該好好謀劃謀劃。”
“母妃,二弟或許隻是說笑。”司徒景煜揉了揉額角,語氣疲憊。
忠順王妃冷哼:“那便将其坐實,直叫日後即便是他能平白冒出孩子,所有人都會替我們說那不是他的種。”
“母妃,他都沒威脅了,您為何一定要趕盡殺絕?”
“隻有我們知道他沒威脅怎麼行?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個廢人。”
說完,她直直看着自己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