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我要清點給赴宴千金的贈禮,怕那些蠢笨的粗心,不若你便同我一起罷?”
說罷,沒等黛玉同意便招呼着丫鬟們去清點贈禮。
黛玉心裡叫苦,又摸不準忠順王妃的意思,隻得任她拉着去清點禮品。
看着這堆滿屋子的贈禮,沒有半個時辰别想出門。
忠順王妃有意拖住自己。
黛玉眼眸微沉,也不知春枝跟着薛寶钗如何了。
等清點完畢,月已上半空。
陳嬷嬷在外敲門道:“娘娘,戌時将至,該換衣裳了。”
忠順王妃這才仿佛意識到這點,看向黛玉笑道:“你看,我這忙得都忘了時辰,好孩子辛苦你了,待我去換身衣服我們一齊去赴宴。”
黛玉忙行禮,目送忠順王妃被丫鬟簇擁着走遠,便想着先出門尋春枝。
同陳嬷嬷說明後,陳嬷嬷颔首伸手替她挽了挽額角的碎發:“姑娘們做事總這般認真細緻。”
黛玉在清點完贈禮後便第一時間理了理散亂的發,但因沒有鏡子不免有些羞赧,任由這位年長的前輩替她理發。
未幾,陳嬷嬷笑道:“去罷,我待會同娘娘說明便是了。”
黛玉道謝後,陳嬷嬷又請了忠順王府的丫鬟随她去尋人。
估摸着是賓客已至前廳聚集,玄月如鈎,即便丫鬟帶她走的是忠順王府的正路也隻見零星幾個人。
不過一會,遠遠便見一排紫藤花遮天蔽日投下大片陰翳。
月色費力透過陰翳灑下,似為紫藤花披上淡淡的雲彩,既深沉又明亮,如串串垂落的鈴铛,微風吹過,仿佛能聽到清脆的鈴聲。
紫藤花旁則是精巧的人工湖同足有人高的連片假山美輪美奂。
這種連片的景緻唯有白天來賞才覺有趣,夜晚總覺如張牙舞爪的鬼怪稍不注意便能吞噬她。
黛玉正想讓小丫鬟快些走,
卻忽有一陣勁風刮過,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黛玉轉頭便發現身側的小丫鬟軟軟倒在地上。
進賊了?
呼吸停滞,心不可控地被恐懼扼住,渾身顫栗。
咚咚咚——
寂靜的夜裡隻能聽到疾速跳動的心跳。
她迅速咽下恐懼,忙蹲下身查看丫鬟的狀況,但見對方呼吸平穩隻是被打暈後,松了口氣。
哥哥告訴過她,這種情況,最好敵動我不動,仔細用耳朵聽哪邊有動靜。
黛玉借着月色打量周圍,這裡正值半路,離王妃那裡遠;離宴會廳也遠。
四下無人,賊人也再沒了動作,想來是在觀察自己。
她不能驚叫以免真的激怒對方。
她将小丫鬟攬在懷裡,重點觀察的是紫藤花架旁可藏人的怪石假山處。
可除了微涼的風穿過石洞傳來的嗚咽聲,未再聽到任何動靜。
黛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集中精力去聽動靜的同時試圖慢慢拽着小丫鬟挪動腳步,起碼先離開假山群。
可沒等她挪動小丫鬟,
那穿過山洞回程的風送來淡淡的血腥氣
——混着熟悉的雪松清香。
影影綽綽間,她似乎能看到藏在假山後翩飛的玄色衣角,在清冷的夜色裡顯得有些無助。
她下意識低聲呢喃道:“哥哥…?”
便是這聲輕喚,假山後的衣角更為顫抖,如同扇動的蟬翼翻卷着本就旖旎的夢境。
但是他沒有答話,微風拂過,除了飄飛的衣角,仿佛此地唯有她與小丫鬟,沒有哥哥。
“哥哥。”但黛玉又喚了一聲,這聲比先前更為堅定。
就在她想安頓好丫鬟親自去探探這黑影時。
“我不是。”
暗啞至極的聲線伴着襲來的紫藤花香浪潮直直朝她砸來。
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仔細分辨,這低沉的字句最後的結束語卻仿佛一條小尾巴似隐忍着上調,分明是幼時委屈至極才會有的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