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絲紅暈自天邊從東方爬起投向窗棂點亮了窩在草垛裡的小團子，霧氣漸薄小團子白淨的臉在初升的日出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熹微的晨光宛若跳躍的螢火僅僅在小團子睫毛上停留了片刻，便簌簌下墜，微微顫動的睫毛在陽光下投下淺淺痕迹，為他的黑曜石般的眼眸增添了幾分懵懂。

栾序有些恍然地眨了眨眼睛，動了動剛回歸的鼻尖，再次确認如今是真的重生而不是在做夢。

待真的聞到十多年前陽光溫暖的氣味，才敢起身，拍了拍衣裳沾到的草屑。

陳盼兒還沒醒，但睡着時嘴角上揚想來也做了好夢。

栾序也不打算吵醒她，輕手輕腳出門洗漱後又将昨天剩的野果子洗淨端到陳盼兒伸手能夠夠得着的地方，才轉身替她換了藥。

最後他又尋了塊幹淨的帕子，扭成她能看懂的符号，表明自己出門不必擔心。

正當他将一切都安排好，準備悄悄出門時，一隻瘦削的手忽抓住了他。

是陳盼兒，她似乎感受到他的離開睜着小心翼翼的杏眼看向他。

記憶裡她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而栾序亦是。

于是母子倆便大眼瞪小眼僵持了一陣。

陳盼兒率先敗下陣，摸索着支起身靠在床頭，雖然表情是顯而易見的猶豫，卻還是當着栾序的面自枕頭下拿出一個用帕子包好的物什。

她最後是轉過頭将那帕子遞到栾序眼前。

栾序自是知道這帕子裡包的是什麼，是那群畜牲得知陳盼兒有孕後由忠順王交給她說是留給孩子認祖歸宗信物。

陳盼兒垂下眼，無聲抹着淚。

“娘，我不是想去找誰。”栾序輕歎一聲，知道陳盼兒這是以為自己是要跑去找爹，所以才會将這玉拿出來成全他。

果然，陳盼兒聽他說完後才轉過頭看向他，似乎在确定他言語裡的真假。

“這塊玉娘你自己收好。”栾序想了想還是沒有伸手拿玉，畢竟這東西的來曆和用途着實讓人堵得慌等同于人血饅頭，無論出于什麼目的他都不應該拿。

陳盼兒這才将玉放回原位，雖沒有再說話，但眼神裡不安還是暴露了他是真的怕栾序去尋父不要她。

栾序将裝滿野果的碗遞給她，安慰道：“娘，這幾天你先在家裡歇着，等中午我給你帶好吃的。”

陳盼兒眼裡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了，但還是點了點頭，無聲囑咐他一路小心。

栾序深吸一口氣，幸好陳盼兒能講道理，不然今天恐怕又得餓肚子。

野果固然好，确實不能常吃。

這次，栾序找了個小一點的背簍便吧嗒吧嗒邁着小短腿紮進不遠處的山林裡。

他麻利地在動物腳印密集之處布置一個活套陷阱，并将剩下的野果都灑進陷阱裡。

身後忽吹來一陣風。

林中樹葉搖晃，草地旋即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随後在栾序不可置信的目光裡，五隻山雞和六隻野兔成群結隊，呼啦啦就這麼自林子裡直挺挺地鑽出，不管不顧便要往他設下的陷阱裡鑽。

山雞們先野兔半步挂在陷阱裡，而野兔們無自投羅網之地但還是跳了過來去啃那地上的野果随後昏死過去。

頓時，地上便是一桌子野味在向他招手。

如此荒誕的發展，不免令栾序伸手揉了揉眼睛，但揉完眼睛山雞還挂在陷阱上而灰兔子則依舊倒地不醒。

确認所看到的事情為真，栾序瞠目結舌。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守株待兔？

他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捉眼前倒地的兔子，确認還有脈搏心跳但就是狀如死屍。

他又将兔子放進背簍裡，伸出小腦袋打量兔子，可即便死到臨頭那兔子依舊紋絲不動。

栾序百思不得其解，遂又去解挂在陷阱裡的山雞。

本做好山雞會啄自己的準備，但這山雞亦是與野兔同等乖巧，不啄也不拿翅膀扇他，就這麼水靈靈讓他拿下來了。

他又試探着将山雞與兔子放在一起，結果兩隻小動物都仿佛中了什麼迷藥似的倒頭就睡完全不給栾序添任何麻煩。

而自打栾序選了這兩隻且沒有再拿其他小動物的動作後，原本乖乖巧巧在陷阱裡任他挑選的山雞野兔就跟活了似的複又醒來，蹦蹦跳跳地鑽入林中。

栾序目睹這一切，想了想前世确實沒有這般待遇，隻覺猶在夢中，還沒睡醒。

恍恍惚惚地往山腰走去，畢竟藥材才是他的第一選擇，無論是自己用還是賣錢都是極好的經濟作物。

村民們雖也知道這山上有藥材可以賣錢，但都因實在分辨不出而歇了心思。

栾序徑直往山裡有陽光照射之地尋去，未幾便看到許多野生藥材。

粗略一看便是成片長勢喜人的黃芪，栾序連忙走上前不甚熟練地用起了自己的嗅覺，确認是量大管飽的黃芪才随意撿了根木棍刨土摘藥草。

黃芪作為補氣之物，對于短需求的病人偶爾藥效堪比人參，是極其實惠的藥材，尋常群衆也能用得起，故栾序忙活了一陣便摘了大半背簍。

可漸漸地，奇怪的事再一次來了。

一開始栾序手裡采摘的不過是黃芪，但刨着刨着手中的藥材便成黨參，最後那二三十年的人參也如同地裡的蘿蔔一拔一個坑。

當栾序拔出一株五十年的人參時，隻覺眼前發黑又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