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明星稀,即使沒有宮燈,依然可以看清路邊開得正盛的秋菊。
楊明珠跟在餘老太君和吳氏身後,她看不清腳下的路,幾次都差點踩到石頭。
蕭漸鴻一直在旁護着她,他小聲道:“你的眼睛是不是......”
“不用你管!”楊明珠一把推開蕭漸鴻的手臂。餘老太君帶她離開的時候,不讓清風院的人跟着,還囑咐晴山和梅香收拾行李,準備搬家。
楊明珠看着前方有說有笑的餘老太君和吳氏,又看着身邊今晚幾乎一言不發的蕭漸鴻,隻覺得荒謬,不僅僅是為自己,還有未過門的楊芷柔。
此刻,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蕭漸鴻口口聲聲說他對楊芷柔情根深種,卻不敢跟自己祖母和娘親說一句他愛楊芷柔,他要為楊芷柔守身。
也不知道楊芷柔知不知道,這個說要以軍功娶她進門的人,背地裡連自己的祖母和娘親都不敢反抗。
楊明珠握緊了袖中的一隻發钗,那原本是清風院一個灑掃丫鬟戴的,是用純鐵打制的,簡單的樣式,不值什麼錢。
楊明珠看出來材質,便用自己頭上的銀钗跟小丫鬟換過來。
後來她讓晴山把發钗的另一頭磨的尖銳一些,原本是為了不時之需,沒想到這麼快就迎來了用武之地。
她看着夜幕中的明月,隻覺得心底破了一個大洞。
二房。
“你說的可是真的?”蕭昌盛的聲音裡帶着一股子威壓。
眼前的侍女見狀連忙點頭:“二爺,奴婢看得千真萬确!老太君拿拐杖狠狠地打了世子。”
說話的是靜思堂專門負責茶水的侍女小巧,餘老太君教訓蕭漸鴻的時候,她正在耳房泡茶。隻不過她不敢離得太近,因此知道的有限。
“無妨,”蕭昌盛的聲音恢複如常,他笑着道:“我也是想關心關心這個侄子,畢竟——”
“他可是長信侯府的,世、子。”
“世子”二字幾乎是咬着牙說的,不知想到什麼,蕭昌盛臉上的表情滞了一瞬,而後他仿佛失去興緻一般,随意地擺了擺手。
小巧乖順地告退。
門外,蕭漸洲坐在廊下把玩着一方雪青色的手帕,見小巧出來,他将手帕收進懷中。
“二公子。”小巧的臉上挂着羞澀的笑容,含羞帶怯地望向蕭漸洲。
蕭漸洲笑得溫柔,他伸手遞了一個包裝精緻的點心:“聽說你喜歡吃山楂,這是我從尚食坊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小巧一看到包裝上的“尚”字,眼神都亮了起來。
尚食坊是京城最有名的點心鋪,味道極好,與之對應的是高昂的價格。以小巧的例銀,她根本不舍得買。出府時偶爾經過尚食坊,她都要忍不住站在門外駐足停留片刻,看着從櫃台一直排到門外的長隊,她無比羨慕。
沒想到二公子居然會送他這個......
蕭漸洲的視線不着痕迹地掃過小巧,他扯了扯嘴角,而後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待蕭漸洲回房,蕭昌盛笑得一臉興奮。
一身胭脂色的鄭姨娘正半倚靠在他身上給他按肩膀。鄭姨娘笑得柔媚,聲音婉轉:“爺,今晚怎的這般高興?”
蕭昌盛但笑不語,見蕭漸洲進屋,方才推開鄭姨娘的手,讓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打發走了?”
“是。”蕭漸洲的聲音淡淡的,臉上全無方才的溫柔,半垂的眼眸裡染上一絲不耐。
許是看出蕭漸洲的煩躁,蕭昌盛安撫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應付這種女子,但她在靜思堂伺候,能聽到不少消息。”
“若是以後成事了,你若對她有意,便留在身邊繼續伺候,若是不喜歡,随便打發便是。”蕭昌盛的聲音帶着一絲輕蔑,仿佛他言語裡讨論的不過是一隻阿貓阿狗。
“但是現在,”蕭昌盛正色道:“你需得維護好這條眼線。”
蕭漸洲垂眸不語。
鄭姨娘看着他不屑的神色,連忙喚了一聲:“阿洲!”
“你爹跟你說話呢!”鄭姨娘邊說邊給蕭漸洲使眼色。
“......是,”蕭漸洲聲音漠然:“父親。”
正在興頭上的蕭昌盛倒是沒在意,随意地擺擺手讓他退下。
雁聲堂。
楊明珠是來過雁聲堂的,她和蕭漸鴻最初的新房便是雁聲堂的主屋,許是為了喜慶,那時的雁聲堂到處花團錦簇,一片紅色。
後來,她嫌紅色紮眼,便吩咐雁聲堂的侍從把那裡恢複從前。
侍從們摘下了大紅色的帷幕帳幔,換回了原本的靛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