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們是要參加晚上的宮宴嗎?”站在楊明珠身後的蕭漸鴻有意無意地被忽視,他隻得主動開口。
他能感覺到,從護國寺回來後,裴家兄妹對他的态度有些微妙的變化。他猜測是因為裴松雪的原因,畢竟他這個表妹如今可是和自家妹妹在同一陣營。
蕭漸鴻暗自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他當初就不該應約前往護國寺,如今賠了夫人又折兵。
裴松月并未搭話,隻是微微颔首。
不知道是不是蕭漸鴻的錯覺,他總覺得比起裴松雪的無視,裴松月雖然待他如先前一般,卻總讓他覺得有一絲不安。
馬車從長信侯府出發,載着楊明珠和蕭漸鴻前往國公府。
國公府坐落于玄武大街,那裡住的全是皇親國戚。從長信侯府過去,還需要半個時辰。
兩人今日乘坐同一輛馬車,楊明珠上了馬車便開始閉目養神。
蕭漸鴻見狀,也隻好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許是因為這幾日要準備侯府家宴的事,楊明珠沒有休息好。在馬車的晃動中,她很快陷入沉睡。
睡夢中,腦袋似乎磕到了什麼,很細微的疼。楊明珠皺了皺眉,卻沒有醒過來。
蕭漸鴻輕輕地扶着楊明珠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方才楊明珠的腦袋磕在車壁上,幸虧他眼疾手快,用手掌擋了一下。
他看着楊明珠眼下的青黑,那是用脂粉都遮不住的,頓時有些心虛。
原先他一直以為管家很容易,即使餘老太君和吳氏對他耳提面命,訴說楊明珠這一年的辛苦,他都不以為意。
可如今他與楊明珠住在一起,親眼看到楊明珠為家宴忙碌,他才終于了解了她的辛苦。
他想,縱使他不愛這個妻子,但對于這個妻子為侯府的付出,他還是感激的。
坐在車門邊的晴山見狀,想要把楊明珠換到自己身邊。
可蕭漸鴻卻擺了擺手。
晴山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家郡主如此讨厭蕭漸鴻,若是知道自己睡夢之中靠在了他的肩頭,恐怕會難受許久。
可蕭漸鴻是侯府世子,是郡主名義上的夫君,是主子,她也說不得什麼。隻盼望他能在自家郡主蘇醒前放開她。
楊明珠做了一個夢。
說是夢,其實也不準确,那夢境十分真實,仿佛是她的回憶重現。
夢裡她走丢後,國公府找了許久,就連承德帝都派了禦林軍幫忙,可惜她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既不見人,也不見屍。
長公主抑郁成疾,纏綿病榻許久。突然有一日,長公主想去護國寺給生死不明的她祈福,卻在歸程路上碰到一個同她年歲相當的女孩,巧的是,那個小女孩的眉心也有一粒朱砂小痣,與楊明珠眉心的朱砂小痣在相同的位置。
長公主認為是天意如此,便将這個小乞丐帶回國公府。
許是因為長公主對女兒思念成疾,幾次恍惚中都把那個小乞丐認成了楊明珠,沒過多久便讓她頂了楊明珠的名字和身份。
榮昌長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即使下嫁國公府,她依舊是整個國公府最為尊貴之人,她做的決定,任何人都不敢忤逆。
鎮國公楊明悟對此不置可否,左右不過是個女兒,到了年紀便會出嫁,不過是多口飯的事,又不會混淆楊家的血脈,他便默許了此事。
從此,那個小乞丐便成了國公府家的三小姐楊芷柔。
長公主把自己對親生女兒的愛和思念全部傾注在這個冒牌貨身上,把她捧在手心裡認真呵護。漸漸地,已經沒有人記得,他們國公府真正的三小姐已經失蹤一年之久。
楊明珠的叔叔楊啟恒沒有成親,更沒有子女,可他也實在理解不了為何長公主和大哥會因為這個小乞丐的出現遺忘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一直記得,自打在戰場上毀了容,隻有那個一身鵝黃襦裙梳着雙髻的小丫頭會主動靠近他,問他疼不疼。他實在不能接受,自己的親侄女被一個陌生人頂替。
一怒之下,楊啟恒便向承德帝請旨去鎮守邊關,順便繼續尋找真正的楊明珠。
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國公府門前已經站了許多人。
為首的婦人一襲紫色華服,梳着精緻的飛天髻,一整套金鳳頭面襯得她富貴逼人,此人正是國公府當家主母——榮昌長公主。
長公主挺直了腰,目視前方,面色看似平靜,隻是皺成一團的手帕暴露了她的情緒。
長公主向來極為重視皇家顔面,國公府位于玄武大街,這條街上住的都是皇親國戚,此刻周圍站了不少各府打聽消息的丫鬟小厮,她自然不願意露出一絲脆弱和不堪。
眼看那輛懸挂着國公府信物的馬車越來越近,長公主的心情也愈發焦躁不安。
楊啟恒事先已經傳信回來,女兒在外面過得很不好,可她這個做娘親的卻渾然不知,甚至不過一年便放棄了對她的尋找。不僅如此,她還親自接回一個女孩,代替了她的位置。
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更不知道要如何向她解釋府裡已經有人頂替了她的名字和身份。
她還怕,山野長大的野丫頭會不會不懂禮儀,鬧出笑話,給她和國公府丢人。
馬車停住後,楊明珠怯生生地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