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正在和蕭漸淑翻花繩的楊明珠,最終什麼也沒說。她不像蕭漸淑,性格活潑,愛憎分明,她是長信侯的女兒,哥哥是世子,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不必擔心後果如何,反正有吳氏這個母親護着,又有蕭漸鴻這個哥哥托底。
父親眼裡隻有蕭漸洲這個兒子,母親又處處被柳姨娘壓制,她雖是嫡女卻處處被人掣肘,隻能謹言慎行。
裴松月今日依然是一身碧色長袍,外頭的氅衣上繡着翠竹,今日他未戴頭冠,而是用與衣裳同色的發帶,碧色的發帶垂在腦後,走起路來随風飄蕩,倒是為他增添了幾分肆意潇灑。
“松月攜弟妹見過榮昌長公主。”裴松月恭敬地向長公主行禮,裴松林和裴松雪跟着行禮,三人禮數周到,讓人挑不出錯。
在場的夫人們竊竊私語,有的是看中江東裴氏這個名頭,想争取與其結為秦晉之好,有的卻是想起了去年裴氏退婚那事。
長公主一看到裴松月,便氣不打一處來,當初若是他們裴家沒來退婚,他和楊明珠順利成婚,也就不會有現在的事。
如今她和楊明珠母女離心,多是因為裴家退婚。
心裡這麼想,長公主對裴家三人的态度也就差了,她甚至沒有寒暄幾句,隻是不耐地揮了揮手,随意打發了。
裴松雪見狀,想要發作,衣袖卻被裴松月拉住,這是讓她忍下去的意思。
“長兄你幹嘛攔着我!”走出花廳,裴松雪就開始鬧脾氣,他們裴家的兒女,哪裡受過這般委屈。
“長公主如此,根本沒把我們裴氏放在眼裡。”
裴松月卻搖搖頭,他對長公主的态度早有預料,畢竟退婚這事确實是他們裴氏做得不對。
一想到被退婚的人是楊明珠,裴松月的心口又開始抽痛。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
花廳裡,不少貴女對着他們竊竊私語,他并不在意。畢竟,他今日來,是為了多看一眼那人。
“我方才看到郡主的侍女在假山上的涼亭裡,”裴松月故作無意道:“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是嗎?”裴松雪連忙問道:“怪不得方才我在花廳沒看到嫂嫂,我還以為她在賞花呢,長兄你快帶我去找嫂嫂吧!”
裴松月微微颔首。走了兩步,他發現裴松林也跟在身後,狐疑地看向他。
裴松林一臉苦惱:“唉,阿鴻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在場的人裡我隻認識你們兩個,我肯定要跟着你們啊。”
裴松月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住了。
國公府這個涼亭建在假山上,為了造景,假山下小徑縱橫,但隻有一條小徑才能通向涼亭。
裴松月幼時跟着母親來過幾次國公府,那時的楊明珠還是個奶娃娃,她剛學會走路,總是纏着奶娘帶她到處走。
有一次奶娘帶她在花園裡玩耍,她吵着要爬假山,結果奶娘在裡面迷了路,繞不出來,還是他們幫着找到的。
一晃十多年過去,裴松月依然記得正确的路,順利帶着兩個尾巴找到涼亭裡。
“嫂嫂!”裴松雪一臉欣喜地小跑到楊明珠身邊,自從楊明珠搬到雁聲堂後,她便不敢經常去找她了。
“你們怎麼才來呀!”蕭漸淑說着兩根食指一撐,楊明珠手中的紅繩就變了個圖案。
“這個要怎麼翻?”楊明珠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裴松月不知道何時走到她身旁,伸手指了指一個位置,楊明珠立刻意會,用食指勾着那條紅繩,花繩在她手中變成了另一個圖案。
“這個不算!”眼看自己引以為傲的技能被裴松月一眼識破,蕭漸淑難以置信地開口道:“嫂嫂這是表哥幫你的,不算不算!”
楊明珠聞言,主動求饒:“阿淑,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擅長這個!”
“讓我來!讓我來!”裴松雪也喜歡翻花繩,她接過楊明珠手中的紅繩,跟蕭漸淑玩了起來。
楊明珠站起身,活動活動手腕和脖頸。方才低頭盯着花繩許久,眼睛也有些酸澀。
“若是眼睛不舒服,可以眺望遠方。”裴松月适時開口。
楊明珠點點頭,目視前方。
從這個位置望去,眼前一片開闊,今日陽光甚好,天高雲淡,她甚至可以看到天際邊緣的蒼山。
近處,是各色的鮮花,一陣微風吹來,帶來秋日的香氣。
楊明珠惬意地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刻的舒展。
裴松月站在她的身側,他一低頭就可以看到楊明珠精緻的眉眼,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了她勾起的嘴角。
心中的火苗似乎被這秋風吹起,他不得不挪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