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漸鴻抿了抿嘴唇,此刻他突然覺得煩躁不已。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
楊明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的夫人,他們理應鸾鳳和鳴鴛鴦交頸,理應像全天下無數的夫妻那般生兒育女含饴弄孫。
他會如願繼承長信侯府,而她也會成為侯夫人,為他操持侯府。
而非分床而眠。
她對他視若無睹,不在意他會不會娶别人,也不在意他在吃什麼、做什麼,見了什麼人。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裡不該沒有他。
晴山和梅香退出去後,屋内一片安靜,隻能聽到楊明珠翻動書頁的聲音,還有燈芯爆開的噼啪聲。
蕭漸鴻握緊了拳頭,懷裡的匣子還在胸口處,堅硬的小木匣壓着胸口,悶得他喘不過氣。
他開始回憶起與楊明珠相處的一點一滴。
從臨津回來之前,他對楊明珠的印象隻有國公府三小姐、昭華郡主,她被自家表哥退婚後,京城裡關于她品行不端的傳聞甚嚣塵上。
因着楊芷柔的關系,他對楊明珠也沒什麼好印象。也因此,當父親要他向楊明珠提親時,他是拒絕的。
他喜歡的楊芷柔,自然不想迎娶别的女子。
于是他瞞着父親,去向楊芷柔提親。可惜被榮昌長公主拒絕了,長公主說楊芷柔年歲還小,她舍不得她這麼早出嫁,想要留在身邊多留幾年。
最後,陰錯陽差之下,他還是娶了楊明珠。
備婚期間,他一直郁郁寡歡,借酒消愁。聽聞臨津有亂,他便主動請纓出征,原想着隻要能逃離這場他不喜歡的婚禮即可。
沒想到聖旨來的太晚,他都快拜完堂了,才接到要他出征的聖旨。
那時他把那道聖旨當作救命稻草,抛下還蓋着紅蓋頭的楊明珠,毅然決然地奔赴軍營。
其實他不必那麼着急的。
蕭漸鴻後知後覺地生出悔意,他完全可以跟她拜完堂,完成所有的成婚儀式,再與她好好道别,讓她等他。
可他那時滿腦子都是楊芷柔,像着了魔一般,隻想逃離。
凱旋後,她笑着同意他娶平妻。他原先設想的她會生氣,會憤怒,會大鬧一場,統統沒發生。他那時覺得慶幸,這個新婚夫人是個知進退的體面人,他自然見好就收。
後來父親病故,她操持喪禮,待人接物無一不合乎規矩。他感激,卻也慶幸,在這樣孤立無援的時刻還有她在。
再後來,他與楊芷柔在護國寺私會被撞見,他第一次見到她哭,可惜卻不是為他。
“世子?”楊明珠突然出聲,喚醒了蕭漸鴻。
蕭漸鴻從思緒中抽身出來,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走到楊明珠身前。
燈火下,他的身影完全将楊明珠攏在身下。
楊明珠不明所以,不知道這人怎麼突然站在她面前,擋住光線不說,還不說話。
“……夫人。”蕭漸鴻的聲音有些艱澀,像被粗砺的砂子打磨過。
楊明珠眉頭一皺,近來蕭漸鴻喊她夫人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不是個好兆頭。
她得盡快推進和離一事了。
“有什麼事麼?”楊明珠壓下心中的不安,淡淡地開口。
“……”蕭漸鴻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方才在靜雅堂,母親身邊的吳嬷嬷說楊明珠打翻了她親自送來調養身體的湯藥,還口出惡言。
無悔大師那日給楊明珠開了補身子的藥方,一直是雁聲堂的小廚房在負責熬藥,他蹭飯的時候碰到幾次,是晴山親自端來給楊明珠喝的。
由此可見,吳嬷嬷送來的湯藥恐怕是母親另尋的藥方。
“無悔大師即然已經開了藥方,明珠吃那個就好。”蕭漸鴻對自家母親還是了解的,母親那麼希望楊明珠能生下他的孩子,恐怕那藥方不是簡單給楊明珠養身的,她不願意喝便不喝吧。
許是見他态度溫和,那吳嬷嬷突然跪下了,大聲道:“世子夫人将夫人命老奴送去的藥碗打翻,這是在打夫人的臉面啊!老奴今日并非為自己鳴不平,隻是世子夫人如此這般嚣張,卻是不将您和夫人放在心上!”
蕭漸鴻手裡把玩着木匣子,聞言一個眼神睨過去,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吳嬷嬷,你這是在挑撥離間麼?”
吳氏聞言,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吳嬷嬷在想什麼她哪能不懂,她跟着她這麼多年,在侯府的地位水漲船高,平日裡連蕭漸淑都要敬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