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疾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楊明珠走,不管她如何暗示,那個一身侍從短褂的小道長隻會重複一句話:“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楊明珠看着頭疼,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把徐不疾這麼一個大活人光明正大地帶回國公府。
還有蕭漸鴻,他這兩日也不知怎的,一直不回府,也不讓楊義跟着。
楊明珠歎了口氣,心中隐隐有一絲不安轉瞬即逝,她搖了搖頭,隻當是自己多慮了。
“郡主别搖頭啦,”晴山見楊明珠眉心郁結的模樣,便提議道:“不如我們去清風院找梅香?”
得到楊明珠的首肯,梅香這幾日時不時就去清風院收拾那些陪嫁。
起先楊明珠是打算在清風院住一輩子的,因此,在布置時她花了不少心思,從嫁妝裡拿了不少玉石器物做裝飾。如今準備離開侯府,這些東西又得重新歸置。
楊明珠和晴山到的時候,梅香正在收拾她的書房。
她一眼就看到了書案上的青玉竹硯台,那硯台通體碧綠,一端雕刻着幾叢翠竹,碧綠的顔色倒是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來。
“郡主?”梅香見楊明珠一直盯着那方硯台,有些困惑:“這硯台是有什麼不妥嗎?”
楊明珠搬去雁聲堂後,清風院無人居住,梅香每隔幾日便會差小丫頭前來灑掃。她見楊明珠一直盯着那裡,生怕是硯台出了什麼差錯。
梅香小心翼翼地将硯台拿起來,呈到楊明珠面前道:“郡主,這硯台要現在收起來嗎?”
楊明珠接過硯台仔細端詳,若是她記得沒錯,這硯台曾是兄長送給她的。
那時她回國公府沒多久,長公主特意為她舉辦了一場宴會,慶賀她順利回府。
原本她是這場宴會的主角,隻可惜宴會上,她因為不認識楊芷柔送的那副明褒暗貶的畫,被人嘲笑她不通文墨。
長公主那日什麼都沒說,第二日就請了女先生上門為她授課。
訴月閣不大,她住進來之前已經空置許久。原先的許多擺設家具都上了年頭,她勉強用着,也不敢跟旁人說,生怕自己會添麻煩。
至于讀書習字的文房四寶,乃至寫字的書案,都是些舊物。
某一日,不知為何,楊芷柔叫了楊明澈楊明淮一起來看她,說是看她學習辛苦,實則是為了看她出醜。
好在楊明珠幼時開蒙早,即使流落在外幾年蹉跎了歲月,在女先生的幫助下,進步飛快。
楊明淮發現她的書案太舊,邊緣的木屑甚至都裸露在外,當天便把自己院中一個閑置的黃花梨木書案送了過來,一起送來的還有筆墨紙硯。
楊芷柔沒見到楊明珠出醜,反而讓楊明淮這個兄長給楊明珠送了禮物,拉進了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又氣又恨,便撺掇尚且年幼的楊明澈在她的書房裡大鬧一通,摔了不少東西,還讓楊芷柔受了傷。
楊芷柔回去後便發起高燒,長公主心疼得陪了兩宿,直到楊芷柔退燒才來罵了她一通。
日子過去的太久,楊明珠已經忘記了長公主的原話,也不記得她有沒有為自己辯白,隻記得長公主最後讓她安分守己,不要挑起兄妹間的争端。
後來某一日,楊明淮偷偷送了這方硯台給她。
“這是我偷偷在外頭買的,”小小的楊明淮一臉正氣:“娘親不知道的。”
“我隻送給妹妹。”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親人的偏愛。
楊明珠伸手撫上那翠竹,圓潤小巧的竹葉剮蹭在手心,像是手掌的紋路一般。
她以為楊明淮與其他人不同,是把她當做至親妹妹一般對待的。他們原本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年幼時經常一起玩耍,即使兄妹二人被迫分開了幾年,也改變不了血濃于水的親情。
可惜她錯了,楊明淮如今的心裡恐怕隻有楊芷柔這個妹妹。
楊明珠把硯台放回書案上,這硯台她已經不需要了,倒是不如送到更合适的人手中。
她心裡清楚,裴松雪給她送了這麼多禮物,裴松月作為兄長定是知情的,加之先前他讓杜承元給她畫像找人,總歸是欠了他一個人情。
他們現在因為姻親還算是表親關系,等楊明珠和離後,這表親關系自然也沒了。正好她給裴松雪準備了回禮,不如一起送了。
大理寺。
裴松月看着書案上堆積的一疊卷宗,忍不住掐了掐眉心。
這些全是臨津送來的案子。
先前臨津出了亂子,縣衙被賊人放了一把火,存放的案卷也毀于一旦,案卷中有許多積案舊案。
蕭漸鴻平定臨津後,縣衙也逐漸恢複如常,倒是從庫房裡找出來不少案卷。
考慮到先前臨津的戰亂,幾位寺丞一緻認為先把臨津的案子辦了,大理寺卿邝忠也同意了。
隻是前去臨津查案的人員需得慎重。
裴松月想起了杜承元,他的父親死于臨津,聽說他來大理寺任職便是為了找機會查清父親的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