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濕潤突然落在楊明珠的臉上。
此刻,楊明珠的眼中有痛苦,有悲傷,她環視四周相似的布置,目光最終停留在那躍動的火苗之上,心中隐隐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恐怕她一直擔心的大火即将到來。
她擡手擦去晴山的眼淚,靜靜地露出一個笑來。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晴山同她一起葬身火海。
晴山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眼神透着一抹淡淡的哀傷,眼角眉梢卻透着一股子堅韌,像是被痛苦困在原地的旅人終于掙脫束縛,堅定地往前走。
梅香今日還有些虛弱,昨夜昏睡之際,她似乎聽到晴山跟她說要救人,待她白日裡睡醒後,卻是找不到晴山,也找不到郡主。
她心生疑窦,轉頭就想叫蕭漸鴻救人。
可到了蕭漸鴻面前,看着世子一如既往地晨起、練劍,她又有些遲疑了。
楊明珠與他同住一屋,她不見了,蕭漸鴻定然是第一個發現的。
可他卻什麼都不說,也不曾尋找.......
梅香勉力保持鎮定,她的頭還有些昏沉,隻好用力掐自己的手心,依靠這種疼痛帶來片刻的清醒。
見蕭漸鴻去了靜雅堂,梅香連忙跟在身後。
對上蕭漸鴻懷疑的眼神,梅香心虛地解釋道:“世子,郡主先前吩咐過,要奴婢随侍您左右。”
所幸,蕭漸鴻并未懷疑,提步繼續往前走,算是默認梅香的跟随。
蕭漸鴻難得來給吳氏請安,吳氏自是喜不自勝。
“鴻兒,你怎麼來了,用沒用過早膳?”
“母親,”蕭漸鴻的臉上浮起一個笑容:“我還沒吃呢。”
言談間,蕭漸鴻早已落座。
不等吳氏開口,吳嬷嬷早已吩咐春桃去小廚房拿了一副碗筷過來。
與上次會面的劍拔弩張不同,今日的蕭漸鴻心情明顯好了許多。
梅香默默站在門外,她是楊明珠的人,這樣的場合吳氏不準她進去。
“我上次說的,關于明珠想和離一事你想到應對的法子沒?”這件事始終是懸在吳氏頭頂的一把利劍,即使先前因為這事他們母子大吵一架,可為了侯府的未來,她還是不得不再次跟蕭漸鴻确認。
“母親放心,”蕭漸鴻面色如常,還是保持着笑容:“她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
蕭漸鴻說得信誓旦旦,見吳氏面露懷疑,蕭漸鴻便解釋道:“她昨晚突然中邪,神色詭異,我擔心她的安全,便把她送到宗祠去了。”
“那兒有蕭家的列祖列宗庇佑,定能保她平安。”
說這話的時候,蕭漸鴻的臉上一直帶着笑,仿佛他們談論的是今日天氣真好。
吳氏神色一僵。作為長信侯府的大夫人,她怎會不知道蕭氏宗祠的地位。
說是宗祠,平日裡供奉蕭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平日裡鮮少有人前往,隻有逢年過節亦或是祭日才會前去祭拜。
蕭氏一族向來以軍功掙爵位,祖上代代皆是上戰場殺敵的将軍,死在他們手上的敵人數不勝數,有人曾說挂在長信侯府大門上的牌匾是用血換來的。
原先的祠堂并不在侯府東南角,出過幾次詭異的亂子後,餘老太君特意請了大師上門查看,最後在大師的建議下才把祠堂搬到如今的位置。
幼時蕭漸鴻性格乖張,吳氏忍無可忍,一氣之下把他關進祠堂,一天後把他接出來,卻不曾想他發起了高燒,連續燒了三天三夜,整個人陷入昏迷,嘴中卻念念有詞,一直在哭着道對不起。
最後還是在大師的幫助下,才搶回來一條命。
自那以後,蕭氏宗祠便不讓人輕易進去。
吳氏看着蕭漸鴻的笑臉,被關進祠堂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記事了,醒來後他對自己的經曆閉口不談。
按道理說,他最清楚祠堂的可怕之處,可他卻如此輕易地就把楊明珠關進祠堂,說起這事也是輕描淡寫。
吳氏突然覺得自己的兒子有些可怕。她試探道:“你為何要把明珠關進去?”
“我不想她離開。”蕭漸鴻看了一眼吳氏又道:“蕭氏宗祠,恐怕是這世上唯一一個隻有蕭家人才能進去的地方。”
吳氏聽得雲裡霧裡,她閉了閉眼睛,如今年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楊明珠接出來,畢竟那裡處處透露着一股子邪氣,楊明珠身嬌體弱,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他們侯府恐怕沒法子跟長公主交代。
“阿鴻,”吳氏語氣嚴肅道:“不管如何,你先把明珠接出來。近日天氣寒冷,明珠身子骨虛弱,恐怕受不得這種委屈,和離一事可以從長計議。”
“呵呵,”蕭漸鴻低頭喝粥,吳氏隻能看到他彎起的唇角,不知為何,他明明在笑,那笑容卻有些發苦。
“再等等吧。”蕭漸鴻放下湯匙,收起了臉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