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無天日的天牢深處,一道頹廢的身影靠在牆角。
蕭漸鴻身上還穿着那日的錦袍,曾經的他眉眼間透着英氣,如今卻顯得十分頹唐。劍眉低垂,顯露出一絲疲憊,原本銳利如鷹隼的眼眸也被一層陰霾所覆蓋,不見往日的光芒。
牢房裡寒氣逼人,他背靠冰冷的石牆,目光低垂,不知看向何處。
一陣腳步聲打破了牢房的甯靜,蕭漸鴻連忙起身,踉跄地走到牢房門口,眼睛盯着漸漸靠近的獄卒。
不等獄卒放下今日的餐食,他連忙抓住獄卒的肩膀問道:“昭華郡主怎麼樣了?她有沒有醒過來?”
獄卒不耐煩地撥開了他的手,後退半步道:“蕭世子,這裡是天牢,我一個小小的獄卒,怎麼會知道貴人的事?”
“勞煩小哥去一趟長信侯府,幫我打聽打聽。”蕭漸鴻聲音嘶啞,帶着卑微的祈求。
獄卒卻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笑話,如今的長信侯府早就被皇家侍衛包圍,他一個獄卒去幹嘛,送死嗎?
“你别走!我是長信侯世子,我可以給你銀子!”寂靜的牢房裡回蕩着蕭漸鴻幾近爆發的嘶吼,可惜無人在意。
長信侯府外,禦林軍圍得水洩不通,任何人不得出入。
吳氏被這陣勢吓得病倒,吳嬷嬷想請大夫,卻根本出不了大門。
餘老太君倒是鎮定,如今侯府世子蕭漸鴻被押入天牢,吳氏又一病不起,隻有她能擔起這個侯府。
好在二房的人沒有趁機發難,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裡,等待宮裡的消息。
想起那一日,餘老太君難掩擔憂,布滿皺紋的手指加快了撥動佛珠的動作。
“唉,還是扶我去小佛堂吧。”餘老太君搖了搖頭:“我實在放心不下,宮裡還沒消息嗎?”
“沒有呢,老太君。”餘嬷嬷扶着她向外走,“少夫人她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
“......終究是我們蕭家對不住那孩子。”餘老太君長歎一聲,目光落在院中的梅花樹上。
小佛堂裡,蕭漸淑和蕭漸露跪在佛像前,虔誠地抄寫經書。
佛像前的供桌上,抄好的經書整整齊齊碼了兩摞。
大火後的蕭氏宗祠一片狼藉,此刻卻被宮裡的人團團圍住,不準任何人靠近。
“要變天了啊……”餘老太君望着宗祠的方向,怅然若失。
“老太君,三公子還在外頭跪着。”小巧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說道。
餘老太君隻是擺了擺手,沒說話,那意思不言而喻,随他去吧。
那日的大火雖與蕭漸洲無關,卻也是因為他獵來鹿肉後提議舉辦家宴,幾乎讓所有人都聚在靜思堂,這才讓祠堂的大火釀成大災。
小巧卻有些忿忿不平,火又不是三公子放的,人也不是三公子關的,憑什麼世子的錯要怪在他頭上。
她看着低垂的天幕,鉛灰色的雲層厚厚地鋪陳在人們頭頂,凜冽的寒意随着寒風傾襲而來,她忍不住裹緊身上的衣物。
想到心上人還在冰冷的石闆上跪着,她忍不住又道:“老太君,這天看起來快要下雪了,三公子一直跪在靜思堂會生病的,如今世子入獄,府中能仰仗的隻有三——”
話還未說完,“啪”的一聲,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就落在小巧的臉上。
餘嬷嬷用了十成十的力氣,小巧的臉上迅速浮起一個鮮紅的掌印,她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緊咬着唇,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餘嬷嬷将人拉出門外,她的聲音冰冷冰的,像淬了寒冰:“記住,不該說的話決不能說!”
她的目光透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小巧被她注視着,勉強點了點頭,心下卻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穿。
餘嬷嬷回到餘老太君身邊,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主仆二人都不曾開口,良久,餘老太君突然開口:“若是世子......換個人呢?”
語氣喃喃,也不知是說給餘嬷嬷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餘嬷嬷大駭,她不知道老太君說的這個世子是指剛入獄的蕭漸鴻,還是指元長信侯,卻也不敢開口,隻是沉默地立在那裡。
國公府裡一片安甯,下人們各司其責,安靜地忙活自己手上的活兒。主子們也都有各自的事情,即使有什麼争執也都收斂着。
榮昌長公主不在府裡,他們卻像被馴服的羊群,老老實實地待在羊圈裡,不敢造次。
小花園裡,楊明夢裹着厚厚的披風坐在亭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