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山消耗了太多力氣,呼呼粗喘,原本濕潤的手帕逐漸變得幹燥。
拿着手帕的手漸漸沒了力氣,慢慢滑落至身側。
此刻,祠堂裡濃煙密布,煙火缭繞中辨不清周圍。
“郡主!”
昏沉中,晴山聽到了裴松月的聲音,她想,她和郡主有救了。
事态緊急,楊明珠和裴松月顧不上說話,不知何時形成的默契流轉在兩人之間,隻稍對視一眼,二人的視線一同落在眼前的大門上。
兩人卯足了力氣,一同撞向大門。
堅硬的大門承受着兩人的撞擊,也以相同的沖擊撞在兩人身上。
皮肉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但誰也沒有退縮,而是後退兩步,攢足了力氣再次撞向大門。
捂住口鼻的帕子變得幹燥,楊明珠幹脆丢掉手帕,全力撞擊大門。
火舌肆意舞動,屋内彌漫着濃煙和刺鼻的焦糊味。楊明珠的臉龐被火光照亮,清亮的眼眸被濃煙熏得通紅,猩紅的血絲擋不住她眼中的堅定與絕望。
一下,兩下,三下......
身上的衣裙被火焰燎焦,她卻感覺不到痛楚,汗水和血液混合着滾滾濃煙,她的呼吸愈加急促,腳步卻并沒有停下,隻有一絲逃出生天的希望,驅使她向那緊閉的大門撞去。
門上的鎖因高溫變得脆弱,楊明珠用盡最後的力氣,将全身的重量砸向大門。
終于,在一聲沉悶的破碎聲中,大門轟然洞開,火光和濃煙在一瞬間争先恐後地從屋内湧出,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來不及激動,楊明珠努力睜大眼睛,在滾滾濃煙中找到了暈倒在地的晴山。
身體撞擊在大門上的痛後知後覺地彌漫開來,楊明珠咬緊牙關,拉起昏迷的晴山,踉踉跄跄把她扶至院内的安全地帶。
“裴公子,我們成功了!”楊明珠肆意呼吸着外頭的空氣,放心地露出一個笑來。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肆意蔓延至門外的火舌。
楊明珠這才發現,裴松月早就因為吸入過多的濃煙暈倒了。
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沖進火場,在漫天的火光中找到陷入昏迷的裴松月,而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将他拖出火場。
長時間的緊張和體力消耗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楊明珠的視線逐漸變暗,停留在她眼中的最後畫面,是被火光映紅的半邊天際。
榮昌長公主今日心悸得厲害,白日裡金钏請了太醫過來,年過花甲的老院判是看着長公主長大的老人之一,他仔細給長公主把了脈,卻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沒什麼大問題。”陸院判收拾好診箱遞給身後跟來的藥童。
“可我這心裡實在難受,”長公主倚靠在身後的迎枕上,秀眉輕蹙,一手還壓在心口的位置,時不時就錘上幾次,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心中的沉疴。
陸院判不着痕迹地歎了一口氣,他弱冠之年就進了太醫院,旁人嫌棄他少不經事,隻有長公主的母妃不嫌棄,還特意向先皇請旨,由他來給自己請平安脈,給了他大顯身手的機會。
陸院判時刻謹記這份知遇之恩,他看了眼屋内的侍女,那眼神不言而喻。
“你們都下去吧。”長公主淡淡出聲。
屋内隻剩二人,陸院判這才開口道:“你近些日子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什麼?”陸院判的話算不上恭敬,長公主卻不計較,面帶疑惑地看向這位長者。
“昭華郡主。”陸院判提醒道。
長公主猛然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她一門心思都放在了楊芷柔的婚事上,日日與王家人周旋,倒是忽略了楊明珠。
猶記得上一次的賞花宴,她讓蕭漸鴻把楊明珠帶回來,也是想趁機與楊明珠聯絡感情,可惜被楊芷柔和王敬的事打斷。
陸院判見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知道他猜對了,又是一陣歎息。
“先前我就同你說過,”陸院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道:“郡主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是你懷胎十月好不容易生下來的,你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視她?”反而把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視若己出?
榮昌長公主是陸院判親眼看着長大的,後來她嫁人生子,也是由他親自坐鎮。長公主生小郡主的時候恰逢奪嫡之亂,長公主動了胎氣,險些一屍兩命。
也因此,榮昌長公主對于這個孩子格外寵愛,那是她拼上性命才生下來的孩子,視若珍寶。
不過,這都是在郡主走丢前的事了。
陸院判見長公主抿着唇不說話,原本挺直的脊背不知何時塌了下來,目光猶疑,那神态與街頭巷角那些普通婦人相差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