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宸下了早朝,照例先去長樂宮。
承德帝看了他一眼,而後父子二人結伴前行。
“蕭氏祠堂的大火你怎麼看?”承德帝今日沒乘轎攆,他的步伐有些慢。
李玄宸不動聲色地配合他的腳步,始終保持落後半步。
他與承德帝既是父子,又是君臣。即使他背靠百年世家裴氏家族,幼時便被立為儲君,可他仍舊生出一股伴君如伴虎的情緒,儲君之位始終坐得不穩當。
“父皇,”李玄宸斟酌着開口道:“以兒臣之見,這場火起的蹊跷,恐怕另有隐情。”
承德帝未開口,繼續向前走,李玄宸便安靜地跟上。
及至長樂宮門外,承德帝突然頓住腳步,他道:“你去查吧,我倒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攪弄風雲。”
說到最後,承德帝的嘴角浮起一個勢在必得的笑容,仿佛對這背後之人的身份已經有了眉目。
長樂宮裡,楊明珠依舊安靜地躺在床上,榮昌長公主一動不動地守在旁邊。
外頭天寒地凍,屋内卻燃燒着炭火,溫暖如春。
為了方便照顧楊明珠,長公主脫掉繁冗的宮裝,隻着常服,頭發也隻是簡單的梳了一個發髻,隻有一根珍珠發钗。
承德帝進門的時候,長公主正拿着帕子給床上的楊明珠擦汗。
“陸院判怎麼說?”眼看長公主一日比一日消瘦,承德帝心底也升起了幾分心疼。長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長姐,奪嫡大戰中,若不是榮昌長公主拼了命的護住他,恐怕如今這龍椅上坐的就不是他了。
“說是性命無礙,”裴後跟在承德帝身側,解釋道:“但為何醒不來,陸院判也不知道,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策。”
李玄宸帶着今日的消息回到了東宮。
裴松月前幾日就醒來了,就住在東宮側殿,隻是他那日吸入了大量的煙塵,嗓子熏壞了,說話時的嗓音沙啞不堪,像被砂礫打磨過。
他的身上全是撞門留下的挫傷,雖然上過藥,卻一直鈍痛。
“怎麼樣?郡主醒了嗎?”原本躺在床上的裴松月一見李玄宸,立刻掙紮着起身,粗嘎的聲音響起,很難讓人接受,他曾經是那樣風光霁月、聲音溫潤的裴氏長公子。
一旁的裴松雪聽得直掉眼淚。
李玄宸在他殷殷期盼的眼神中搖了搖頭。
裴松月立刻脫力般躺回床上,身體上的鈍痛随着他的動作從四肢百骸傳進大腦,可他隻是皺緊眉毛,一言不發。
原本在給他喂藥的裴松林放下藥碗,拿了帕子給他。
“咳咳,都好幾日了。”裴松月的嗓子很痛,每說一句話都是鑽心的疼痛,“我已經醒了,她怎麼還不醒。”
李玄宸歎了口氣,把今日裴後娘娘的原話說給他聽。
“也許是太累了,”李玄宸安慰道:“她一個弱女子,在火裡耗費那麼多力氣,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撞開了施了巫術的大門,還救了你和她身邊的小丫頭,連陸院判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聽說,人要是突然耗費了極大的精力,需要休息好久才能恢複過來。”
待裴松林給裴松月喂完藥,李玄宸便打發他和裴松雪出去了。
蕭氏宗祠那一場大火燒得蹊跷,裴松月喚來的暗衛到達時,侯府才陸陸續續有人發現這場大火,驚叫着趕來救火。
裴松月被那喧鬧的聲音吵醒了一瞬,他勉力吩咐暗衛去找裴松林,便又昏了過去。
好在那日裴松林回去的早,暗衛把他的話帶過去後,聽從裴松林的吩咐,皆又四處隐去,這是裴氏的底牌,不得輕易示人。
一聽到祠堂着火了,蕭漸鴻立刻起身朝祠堂狂奔,情急之下,他甚至忘記了他會輕功。
餘老太君帶着衆人趕到祠堂的時候,就看見他抱着陷入昏迷的楊明珠,身後的祠堂早已被熊熊大火吞沒,下人們拎着水桶提水救火,卻杯水車薪。
事态緊急,裴松林給東宮傳了信,便讓裴松雪收拾行李,這長信侯府恐怕待不成了。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裴松林便帶着東宮的人把陷入昏迷的三人帶走了。
一起帶走的還有裴松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