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珠露出一個苦笑,這些話也正是剛重生的她想說的。這一世,她沒有反對蕭漸鴻娶平妻,被關進祠堂之前她在和蕭漸鴻談和離之事,可那場火終究還是燒了起來。
仿佛不管做哪個選擇,人總會後悔。
楊明珠輕輕抱住眼前的自己,就像她曾無數次幻想過的,有人從天而降,給苦苦支撐的她一個擁抱,讓她可以放肆大哭,開懷大笑,她的喜怒都有人妥帖地接住。
“辛苦了。”她知道這一路走來她過得有多辛苦,也知道她的堅韌和努力,“你真的很好。”
眼前陡然一黑,懷中的少女不見了。
楊明珠茫然地環顧四周,伫立在眼前的是一座足有五層高的樓,看着倒有幾分眼熟。
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而後順着台階一步一步往上走。
她好像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聲音嬌俏婉轉,像是三月的黃莺一般:“柔柔最喜歡娘親了......”
“哎,柔柔是娘親的乖女兒。”
是楊芷柔和長公主的聲音。
楊明珠的心口有些悶,卻不再像從前那般難受了,先前的那些意難平仿佛随着方才的擁抱煙消雲散。
木制的樓梯蜿蜒盤旋,越往上越陡峭,像是看不到盡頭。
楊明珠步伐平穩,内心笃定,也許樓梯的盡頭,有她想要的解釋。
“陸院判!”長公主原本拿着手帕給楊明珠擦汗,屋内的銀絲炭火燒得旺盛,楊明珠身上蓋着錦被,被捂出了一身汗,額頭上都是細汗。
柔軟的真絲手帕被溫水浸泡,又小心翼翼地貼上楊明珠的額頭,這樣的場景讓長公主想起來,幼時楊明珠發起高熱,她也是這樣衣不解帶地守着她,直到她醒來。
楊明珠的表情突然變得痛苦,秀眉皺成一團,眼角甚至流出了一滴清淚。
“陸院判你快看看,婉婉是不是要醒了!”長公主高聲喊道,她手足無措,拿着帕子想去給楊明珠擦眼淚,又怕這隻是她眼花了。
殿外的陸院判聞聲趕來,他快步走到床前,隻見眼前的少女眉頭緊蹙,表情痛苦,一滴清淚順着她的臉頰滑落。
他伸手小心地撐開少女的眼皮認真查看,卻與先前并無不同。
“怎麼樣?婉婉什麼時候醒?”長公主連忙問道。
陸院判卻隻是輕輕收回手,他看了一眼長公主,這個他從小看着長大的人,内心五味雜陳。
楊明珠遇害那日他曾去給長公主請過脈,與那日相比,不過短短數日,她仿佛蒼老了好幾歲。
裴家人那日直接把昏迷的三人送至東宮,對此,承德帝倒是沒說什麼。
且不說二人本就是表親關系,裴松月是他留給太子的一把匕首,太子與他關系親近,倒是省了不少事。
隻是這個楊明珠......到底是位女眷,平白留在東宮,容易落下口舌。
裴後得知裴松月差點葬身火海,連忙跟着他一同前往東宮探望。
等她看到滿臉髒污昏迷不醒的少女,立刻軟下心腸:“婉婉怎會變得如此狼狽?”
裴松林小心翼翼地答話:“她和侍女被關進祠堂裡,外頭上了鎖,起火的時候也無人相助,隻能拼命撞門。”
承德帝眉眼低垂,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無人看到他眼中的波瀾。
裴後聞言隻覺得震驚,堂堂一個郡主,被夫君關進祠堂,差點兒被燒死......她忍不住看向承德帝,試探道:“婉婉這事,要不要跟長姐說?”
承德帝擡頭,眼中早已恢複平靜,他沉聲道:“派人去國公府一趟,至于昭華,你先帶去長樂宮,讓太醫院好生照料。”
夜半,睡夢中的長公主突然驚醒,黑暗中,她回憶着方才的夢境,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夢中,她的婉婉被大火一點點吞噬,火舌卷起她的衣裙,像盛開的牡丹。
不等她平複下來,宮裡來人了。
這些日子,長公主一直守在榻前,守着楊明珠,楊明珠醒不來,她便不去睡覺。
陸院判暗自長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那一日她去侯府看一眼楊明珠,就能知道她的女兒被關進祠堂,若是那時把她救出來,也就不會有那日的大火了。
可他也知道,若是長公主心中有這個女兒,蕭漸鴻區區一個侯府世子,又怎敢把昭華郡主關進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