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看不見?”長公主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她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晴山也愣住了,她從楊明珠的懷裡退出來。
楊明珠循聲望向長公主的方向,她倒是沒想到長公主居然也在。
“母親?”楊明珠試探地喊了一聲,她的臉上滿是驚訝,一雙水潤的眼睛卻目光呆滞,雙眼無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長公主顧不得身為皇室中人的教養和禮數,疾步奔至床前。
“婉婉,”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你,你方才是什麼意思?”
此刻的她,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高高在上的榮昌長公主,她僅僅是一個母親,是一個女兒大病初醒的母親。
她努力維持着聲音平穩,右手伸在楊明珠的眼前來回晃動,可楊明珠的眼珠一動不動——楊明珠失明了。
天灰蒙蒙的,積攢了好幾日的雪終于落了下來,洋洋灑灑的雪花如同柳絮一般從天空中落下。
裴松月看着竹心轉身走進風雪之中,竹心走得很快,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宮門外。
“哥,”裴松林走到他的身後,将他落在殿中的披風重新披在他的身上。
“我已經給四哥傳信了,”裴松林安撫道:“你也别太擔心,他那邊有消息了就會把藥送來,郡主一定會好起來的。”
裴松月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漫天的大雪,不自覺露出一個苦笑,他一直聽着外界對他的評價,聽得多了,以為自己運籌帷幄,卻不想,他連自己心儀的女子都護不住。
“哥?”裴松林見他不知在看什麼,便又喊了一聲:“進去吧,外頭風大。”
殿内。
“陸院判,婉婉這眼睛到底怎麼回事?”長公主見陸院判眉頭緊皺,内心十分忐忑,不等他把完脈就忍不住開口。
陸院判伸手一一撐開楊明珠的眼睛,仔細端詳,對長公主的詢問不置可否。
長公主見狀,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擾亂了陸院判,保養得宜的手指将手中的絹帕揉成一團。
半晌後。
陸院判輕微地歎了口氣。
楊明珠倒是适應良好,她循聲望向陸院判的方向,問道:“陸院判,您說吧。”
陸院判沉默,他思索着要如何跟眼前的少女解釋。
“是被濃煙熏得太久,眼神受傷?”楊明珠見陸院判一直不開口,便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她語氣輕松:“隻是一雙眼睛罷了,我能撿回這條命已是幸事。”
“郡主......”晴山忍不住哭出聲。
楊明珠摸索着握住了她的手,而後露出一個釋懷的笑來:“我還救出來兩條人命,劃算的。”
“郡主......”裴松月一進門就聽到這句話,楊明珠的聲音輕飄飄的,她的臉上帶着笑,語氣輕松,這樣的笑容,看在裴松月的眼中,他隻覺得心如刀絞,仿佛千萬根銀針紮進他的喉嚨,讓他痛得喘不過氣,卻也開不了口。
“郡主,”裴松林突然出聲,他看了一眼裴松月,而後道:“我兄長已經讓裴氏的族人去尋藥了,裴氏商隊遍布五湖四海,定能找到神藥。”
陸院判也出聲附和道:“郡主不必如此悲觀,您隻是暫時看不見,待老朽回去翻閱翻閱古籍,定能找到醫治的法子。”
“無妨的,”楊明珠語氣輕快:“大家不必為我憂心,我很慶幸自己能從火海中逃生,也很慶幸晴山和裴公子平安,這就足夠了。”
“郡——”
“裴公子,”裴松月的話被楊明珠打斷,她望向他的方向,笑着道:“還要感謝你,在那樣的情況沖進來幫忙。”
楊明珠知道,以那道門的堅固程度,隻靠她一個人恐怕是撞不開的。
裴松月隻覺得愧疚和無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收起身上的頹廢,他學着楊明珠的樂觀,擠出來一個笑:“在下也要感謝郡主,救了我一命。”
待幾人離開後,楊明珠拉住晴山問道:“梅香呢?怎麼不見梅香?”
晴山有一瞬間慶幸楊明珠暫時失明,否則她一定能夠看到晴山臉上的擔憂。
她給楊明珠蓋好身上的錦被,然後調皮道:“梅香的娘親病了,非要她回去照顧。您昏迷的時候,她還跟我說,要我跟您請罪呢。”
“她母親不是與她鬧翻了嗎?”楊明珠有些疑惑,當初楊明珠出嫁前,梅香的父母來找過她,說她跟着楊明珠沒什麼前途,不讓她跟着去侯府,梅香不肯,她的父母一氣之下就跟她斷絕關系。
“啊、對,”晴山有些慌張,她倒是忘了這事,連忙找補:“也許是她娘親年紀大了,又想通了,舍不得梅香。”
“說得也是。”楊明珠點點頭,又道:“那你取些銀子給她送過去,她娘親生病了,用錢的地方多着呢。”
“好嘞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