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蕭漸洲立刻上前,同蕭漸露一起拉開兩人。
鄭姨娘還想再鬧,蕭漸洲卻附耳過去,寒聲道:“慎言!”
鄭姨娘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她擔心地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蕭昌盛,又看了一眼正在給孫氏檢查傷口的蕭漸露,見二人仿佛并未将她方才的言論放在心上,這才松了口氣。
蕭漸洲目光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有埋怨有嫌棄,卻沒有一絲關心和心疼。
對比對面溫聲細語的蕭漸露,鄭姨娘渾身的血一下子冷了下來,方才被蕭昌盛打過的地方,此刻突然恢複了知覺,痛感沿着血液傳送至大腦,讓她的腦子也逐漸變得清醒。
“既然鄭姨娘說這侯府是她兒子的,”孫氏發髻散亂,她卻毫不在意,隻是挺直了腰背,擲地有聲道:“二爺,我們和離吧。”
孫氏早就過夠了這種被人踩在頭上的日子,以前還能忍受,不過是因為長信侯府的名頭,有長信侯府在,畢竟也算是名門貴女,蕭漸露的婚事可選擇的範圍更多。
父母為子女,則計之深遠。孫氏自己出身商賈,即使帶了豐厚的嫁妝,依舊被蕭昌盛看不起,日子也過得艱難。對于唯一的女兒,她不想再讓她走這樣的路。所以她委屈自己,苦苦忍耐。
可方才,她突然想通了。長信侯府如今出了這樣荒唐的事,連世子都被關進大牢,以後還能不能存在都未可知。但是,有鄭姨娘這般滿口荒唐言的人在,以後說不定會惹禍上身。
既然長信侯府已經不是什麼安全的大樹,她也沒必要繼續委屈自己,委屈蕭漸露。
繼續留在這裡,也許長信侯府能躲過這一劫,可蕭漸露有她這樣商賈出身的母親,和庶子出身的父親,即使嫁人,恐怕也會因為父母的身份而受到責難。
她不願女兒受那樣的委屈。與其左右受氣,不如搏一搏,她與蕭昌盛和離,然後帶着蕭漸露離開侯府,侯府的榮辱皆與她們母女二人無關。
若是蕭漸露能找到一個不嫌棄她們母女的如意郎君,那再好不過,若是找不到,以她的嫁妝和經商能力,也能為她們母女二人掙一個未來。
最重要的是,她們母女不會再受人欺辱。
蕭昌盛正在氣頭上,他一開始就不喜歡孫氏,覺得她出身低微,渾身散發着銅臭,如今她主動提出要和離,他自然求之不得,立刻取來筆墨紙硯,立下和離書。
“簽字吧。”蕭昌盛一把将和離書甩到孫氏面前,眼睛都沒擡一下。
孫氏提筆,在和離書的落款處,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孫飛雁。
孫飛雁字如其名,筆鋒堅毅,絲毫不拖泥帶水。
蕭昌盛被她利落的動作氣得冷哼一聲,賭氣一般道:“你想清楚了,和離書蓋上官印後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老爺......”鄭姨娘敏銳地察覺出蕭昌盛話中的挽留之意,她委屈地喊了一聲。一切發生的太快,她從未想過,向來膽小懦弱的孫氏,有一天居然敢跟她鬧事,更不敢想她會主動和離。
但她腦子轉的飛快,蕭漸鴻這個世子已經被關進大牢,府裡隻有蕭漸洲這一個男丁,論繼承順序,必定落在蕭漸洲身上。她原先想着,姨娘就姨娘吧,隻要她的兒子成了長信侯,府裡誰還敢不把她放在眼裡。如今孫氏主動和離,那豈不是她就能順利上位,成為蕭昌盛的夫人。
蕭昌盛并未搭理她,隻是目光陰翳地看着孫氏。
蕭漸露悄悄握住孫氏的手心,孫飛雁淡淡一笑,眼神堅毅。
“我孫飛雁絕不後悔。”
“好好好。”蕭昌盛怒極反笑,撫掌道:“心兒,準備準備,我要扶你為正妻。”
“謝謝老爺!”鄭姨娘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喜笑顔開,邊笑邊讨好地給蕭昌盛捶背。
蕭漸露收好和離書,而後扶着孫飛雁往外走,将身後各有心思的一家人抛在身後。
離開鄭姨娘的院子,蕭漸露讓母親回去收拾行李,而她則是親自拿着和離書去了戶部。
守門的羽林軍聽她說要去戶部,擔心她會逃跑,便派了一隊人跟着她。
蕭漸露并不在意,她腳步堅定地拿着和離書去戶部蓋官印,戶部的人見她身後跟着一隊羽林軍,也不敢怠慢,很快便走完流程,在和離書上蓋好官印,并登記在冊。
将和離書小心地收進口袋,蕭漸露總算松了一口氣。她轉身對身後的羽林軍道:“我要去大理寺,舉報縱火犯。”
蕭昌盛要與孫氏和離,然後扶鄭姨娘為正室的消息很快傳到餘老太君的耳朵裡。此刻,她正站在被大火燒成一片廢墟的祠堂前。
她身披一件雪白的貂皮大氅,那還是當初元長信侯在北境鎮守邊關時為她獵來的。寒風呼嘯,凄厲的風聲宛如一曲喪歌。
她看着眼前的廢墟,隻覺得渾身發冷。
到底還是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