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裴後歎了口氣:“......昭華一日未曾用膳了,你若是能讓她用膳,倒是幫了大忙。”
裴松月到的時候,晴山和玉姑姑正站在楊明珠的房門外,兩人皆是一臉焦急,卻又束手無策。
裴松月心裡着急,卻又不好直接詢問,便輕聲道:“長公主,晴山姑娘,我找到梅香姑娘的下落了。”
“真的嗎?太好了!”晴山聞言一陣激動,她擡高了聲音道:“郡主,裴大人來了,說是找到了梅香的下落。您快開門呀!”
然而,房門紋絲不動。
裴松月走近一步,他朝長公主點點頭,又敲了敲房門:“郡主,松月求見。”
屋内還是一陣安靜。
裴松月有些疑惑:“是不是郡主還未曾起床?”
晴山搖了搖頭,聲音帶着哭腔:“一炷香前,郡主要了熱水洗漱。”
“那為何......”他想問,為何晴山和長公主不在屋内照顧楊明珠,讓她一個看不見的人獨自待着,為何裴後說楊明珠一整日未曾用膳,想起方才晴山的話,忽然由此及彼。
“郡主知道梅香失蹤的事了?”說罷,裴松月的目光落在一旁神色落寞的長公主身上,心下一沉:“......也知道長公主的事了?”
晴山停頓了片刻,而後點了點頭。
事情要從禦花園偶遇六皇子那日說起。
楊明珠回來後有些困倦,便去睡覺了。往日她休息的時候,晴山和長公主會留下一人陪着她。隻是那日長公主見了六皇子之後,便去找裴後娘娘,由晴山陪着楊明珠。
可飛雲卻突然跑了出去,飛雲一直都是楊明珠和晴山在照顧,晴山擔心其他宮女會吓到飛雲,便叫了兩個小宮女來照看楊明珠,她自己去找飛雲。
哪知那兩個小丫頭膽包天,趁着楊明珠睡了,便小聲閑聊。
楊明珠這一覺睡得并不沉,待她從睡夢中醒來,耳畔傳來宮女們細碎的議論聲,斷斷續續,卻清晰可辨。
“若非親眼所見,我實在不敢相信,榮昌長公主竟然裝作啞巴,隻為陪伴在昭華郡主身邊。”
“真是奇怪,長公主若真的這般疼愛郡主,當年又何必帶回來一個假女兒,還把那個冒牌貨捧在手心裡?我可聽說,長公主把郡主的名字、院子全都給了那個冒牌貨,甚至國公府裡的下人隻知道那個冒牌貨,而不知道郡主呢。”
楊明珠輕蹙眉頭,心中的疑團愈發擴大。長公主的行蹤,她本不該在意,但今日六皇子的詢問卻引起了她的注意。長公主明明應該在國公府,可六皇子今日卻問她長公主的去向。
啞巴......
她身邊的啞巴隻有裴後娘娘送來的玉姑姑,一個荒誕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浮現,楊明珠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她實在無法相信,一向矜貴自持的長公主,竟然會隐藏身份,以啞巴之姿,扮作宮裡的姑姑,就為了陪在她身邊、照顧她?
楊明珠想起先前無數個别扭的瞬間。
她一直覺得疑惑,玉姑姑的手保養得宜,指尖圓潤,指腹光滑飽滿,沒有因勞作長出來的薄繭,那并不像一個長期伺候人的姑姑應該有的手。隻是她接觸的外人本就不多,心想着也許宮裡的姑姑不需要做太多事。
玉姑姑的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熏香,那香味并不濃郁,卻沁人心脾,她曾問過玉姑姑用的什麼熏香,隻是被玉姑姑搪塞過去,後來她便沒有再聞到那樣的熏香。
每次她去禦花園的時候都沒有别人在,前幾日宮宴上承德帝的欲言又止,還有每個人見到她時停頓的片刻......那些她一直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如今都有了解答。
玉姑姑本就是金嬌玉貴的長公主,自然保養得宜。她素來喜香,衣裳都是由專人負責熏香,但是怕被自己通過熏香發現她的身份,便不再熏香。她是長公主,她不想讓人看到女兒廢物的模樣,自然可以通過承德帝讓宮裡衆人避開禦花園。宮宴那日,是她陪着自己赴宴,承德帝看到自己的親姐,習慣性地問候。還有每個人見到長公主時,既要向長公主行禮,又不能讓自己知道長公主的身份。
楊明珠豁然開朗。
她輕聲咳幾聲,帳外的女聲立刻停了下來。
安靜了一會兒,楊明珠裝作剛剛蘇醒的模樣。
她起身,緩步走至窗前,随口問道:“玉姑姑和晴山去哪兒了?”
“回禀郡主,玉姑姑在裴後殿内,晴山姑娘去找飛雲了。”
楊明珠應了一聲,而後道:“你們出去忙吧,這裡不需要你們了。”
兩個小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楊明珠秀眉輕蹙,生怕忤逆了她,便從善如流地退出房間。
待她們走後,屋内恢複一片安靜。
楊明珠的心砰砰跳着,宮女們的話仍在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是投石激起的漣漪,在她心中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