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去國公府前，大哥和三哥耳提面命，讓她不要喊錯了，是“郡主”，不是“嫂嫂”。可她已經喊習慣了，一見到楊明珠，脫口而出一聲“嫂嫂”。

見裴松林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裴松雪弱弱地開口：“......我已經喊習慣了嘛。”

“你啊。”裴松林長歎一聲。

也難怪張姑姑生氣。

楊明珠命大，火海裡奪回來一條命，可她的眼睛看不見了，這一直都是長公主心中的痛，現下對長信侯府的一切都十分厭惡，張姑姑是她的身邊人，自然與主子同仇敵忾。

這個時候，裴松雪還喊楊明珠“嫂嫂”，豈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插刀子。

“幸好不是在長公主面前喊，否則......”裴松林故作深沉，恐吓道：“當心長公主把你丢進池塘裡喂魚。”

“長公主哪有這麼可怕？”裴松雪反駁道：“今日她還誇我呢。”

“那還是因為長兄——”裴松林突然頓住。

他知道裴松月心悅昭華郡主，原先囿于二人的身份，裴松月不能表現出來。可如今楊明珠已經與蕭漸鴻和離，她是自由身，那是不是代表，裴松月有機會了？

“大哥怎麼了？你快說呀。”裴松雪催促道。

裴松林勾起嘴角，聲音也變得輕快：“有個辦法可以不用改口，你可以繼續叫郡主嫂嫂。”

“你幫幫長兄吧。”

楊明珠原本想着今日新年，要好好犒勞犒勞大家，便從酒樓定了一大桌好菜。

如今裴家兄妹也在，楊明珠幹脆留下他們一同用膳。

裴松月自然不會拒絕，還特意讓裴松林回府拿了好酒過來。

一頓飯吃得客盡主歡，直到月上中天，才堪堪散場。

郡主府距離國公府不遠，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裴府。

楊明珠今日喝了點酒，是裴松林自己釀的青梅酒，嘗起來酸酸甜甜的，不知不覺便喝了不少。

晴山擔心她坐馬車回去颠簸得難受，便提議要不還是步行回去，也能順便消消食。

馬車跟在身後，裴松月接過晴山手中的宮燈，讓她專心扶着楊明珠即可。

“仔細腳下。”

今日月明星稀，月亮的銀輝灑向大地。

腳踩在厚實的積雪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裴松雪得了趣，蹦蹦跳跳地繞着他們走。

“嫂、姐姐，你什麼時候搬過來呀？”裴松雪語氣輕快：“等你搬過來住了，我可不可以天天去郡主府找你？國公府裡的人好沒意思，每個人都面無表情的，沒有郡主府的人好。”

“阿雪！”裴松林給她使眼色。

“三哥你眼睛怎麼啦？進蟲子啦？”

“......”裴松林扶額，他本來還想讓妹妹幫忙撮合長兄和郡主，沒想到裴松雪這麼不靠譜，什麼話都往外說，他隻得打圓場：“哈哈，郡主别介意，阿雪她心直口快。”

“無妨。”楊明珠笑笑，其實她也贊同裴松雪的話，雖然這次被接回國公府後，那些下人對她的态度改轅易轍，可過去那幾年的經曆，依然曆曆在目。即使他們如今改變了态度，也不能改變他們曾經的所作所為。

“裴府到了，”裴松月語氣淡淡的，他沒有錯過楊明珠臉上一閃而過的傷心，猜測也許裴松雪的話讓她想起了過去的傷心事，隻好生硬地岔開話題。

“松林你先帶松雪回去吧，我送郡主回府。”

“大哥，我跟你一起——”裴松雪話剛說完，看到裴松林的眼睛又開始瘋狂眨呀眨，突然福至心靈，改口道：“哎呦我有點困了，郡主姐姐還是讓大哥送你回去吧，改日我再去找你。”

“郡主，失陪。”裴松林跟楊明珠道别後，便帶着裴松雪往裴府走。

“算你還有點眼色。”

“你怎麼不提醒我要給大哥和郡主姐姐創造獨處的機會啊？”

“我提醒了，你說我眼睛有毛病。”

“......”

夜深人靜，晚風帶來了兄妹二人的對話，雖然有些模糊，但能聽個大概。

晴山沒忍住，輕笑出聲。

裴松月和楊明珠卻十分安靜。

隻是，在夜色的掩映下，二人的耳尖都泛着一抹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