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楊明澈就像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管楊明珠并未出聲,他繼續道:“我當時隻是太生氣了,我們都是兄弟姐妹,是骨肉至親,有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說,而不是互相指摘,鬧出去讓外人知道了,也會笑我們國公府......”
“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楊明澈最後的話越說越心虛,他邊說邊回憶之前與楊明珠的相處,隻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忽視了她的示好,反而處處針對楊明珠。
楊明珠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仿佛他的道歉、他的忏悔與她無關,她隻是在聽一個外人的故事。
她的臉上沒有氣憤,沒有難過,更沒有欣慰和釋然。
楊明澈莫名有些難受,他們畢竟是親姐弟,不該變成如此冷漠的關系。
“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楊明澈不死心地問道:“姐姐?”
“姐姐......?”楊明珠笑了,她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一臉嘲諷。
“楊明澈,你是不是忘記了。”
“我們,已經斷絕關系了。”
深夜,楊明澈坐在屋頂上。
這裡很高,風也很大。月亮被突然出現的烏雲層層掩住,隻漏出一絲銀輝,暗淡地幾乎看不見。
楊明澈仰頭灌了一口酒,冰冷的液體順着喉嚨流進四肢百骸,讓他四肢發冷。
貼身侍從在地上喚他下來,可他卻不聞不問,繼續坐在房頂借酒消愁。
楊明珠說他們已經斷絕關系了,他這才想起,賞花宴上自己放出的豪言壯語。他不懂,他那時隻是一時的氣話,當不得真的,為什麼楊明珠偏偏奉為圭臬?
他看着楊明珠嘴角譏諷的笑,隻覺得一股無名火燒了起來,人在生氣的時候總是口不擇言。
楊明澈想起自己氣頭上說的那些混賬話,隻覺得後悔不已,拎起酒壺又灌了好大一口,來不及吞咽的酒順着他的嘴角流下來,滑進貼身衣裳,寒氣也随之侵入。
他卻恍然未覺,腦海裡反複重複着自己的混賬話。
“你不是我姐,楊芷柔才是!”
“跟王敬有婚約的人為什麼不是你?你才應該嫁給王敬!”
......
“你就不該回來的!”
楊明澈痛苦地抱住頭,空了的酒壺從他手中滑下來,咕噜咕噜,順着房頂的弧度,最終掉在鋪着積雪的地闆上。
“啪”地一聲,酒壺碎了一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公主的意思,承德帝給楊明淮放了好幾日假。
楊明淮早就到了議親的年紀,先前長公主也幫他相看過幾個貴女,可他總是興緻缺缺。
強扭的瓜不甜,長公主不想強迫他,便随他去了。
楊明淮知道自己能休十天假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長公主又要給他相看,一股煩躁的心情湧上心頭。他倒不是覺得那些貴女們如何,反而是他自己一事無成,配不上人家。
好男兒志在四方,他幼時跟着父親練武,想的就是有一天能夠上陣殺敵保家衛國。
結果他進了羽林軍。平日裡除了布防,就是巡邏。
皇宮禁地,倒是沒什麼人敢來惹是生非,他的工作自然輕松,唯一頭疼的便是五公主,她總喜歡偷偷溜出宮。
天子近臣,又不用忍受風吹雨打,也沒有性命之憂,這樣的差事旁人都羨慕不來,可楊明淮卻覺得無聊。
但是跟參加各種宴會、與貴女們相看一比,那還是去宮門值守更有意思。
哪知楊明淮回府後,長公主根本不管他,府裡也不曾舉辦什麼宴會,更不曾給他相看。
楊明淮頓覺十分輕松,想到楊明珠也回府了,他便去街上買了許多楊明珠愛吃的點心。
楊明珠出生的時候,四歲的楊明淮看着如此可愛的妹妹心都軟了,動不動就想抱着她,長公主怕他沒力氣摔了楊明珠,這才攔住了他。
不能抱,楊明淮也沒洩氣,每日從學堂回來都要帶上一串糖葫蘆,拿給楊明珠吃。
楊明珠長大了一點後,便天天黏在他的身後,整日裡哥哥長、哥哥短,像個甩不掉的跟屁蟲。
楊明淮很受用。
後來,楊明珠走丢了,他很自責,那一日本來該是他帶着楊明珠一起去看燈會的,可他卻因為功課沒做完,被先生留在學堂。
直到現在,楊明淮還是不能原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