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在嗎？”楊明淮手中提着好幾個油紙包，進了訴月閣。

有小丫頭上前請安，而後引他去了屋内。

楊明珠坐在桌前用早膳，昨日午後，裴松雪托人送了一封請柬過來，邀請她過府一叙。

飛雲身上裹了一件紅色的小襖，是訴月閣的老嬷嬷給它做的，紅色的小襖襯得它的皮毛格外漂亮，此刻它就窩在楊明珠的懷中，等待楊明珠時不時的投喂。

“婉婉當心！”楊明淮一進門正好看到飛雲咬了一口楊明珠手中的蒸餃。

他生怕楊明珠被飛雲傷到，幾步走上前。

飛雲察覺到來者不善，立刻從楊明珠的懷中跳到地上，弓起身子，渾身毛發炸起。

“大哥今日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誤會很快解除，隻是飛雲不知道跑哪去了。

楊明淮看着楊明珠摸索着用膳，心中湧起一陣後悔和心疼。這是他的親妹妹，如今竟成了如此模樣。他恨長信侯府的人如此虧待楊明珠，也恨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做哥哥的責任，讓蕭家的人怠慢了妹妹，害得她落到這樣的境地。

“大哥？”一直沒聽到楊明淮的聲音，楊明珠便又問了一聲。對于楊明淮，她并沒有什麼情緒。

當初回府時，楊明淮已經被立為國公府世子，國公爺對他的要求很高，為了方便教導，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因此，楊明淮在府裡的時間有限。

許是作為繼承人，自小接受的教育，楊明淮素來喜歡一碗水端平，外出遊曆回來帶的禮物都是每人一份，價值和樣式都是差不多的。

楊明珠記得很清楚，有一年楊明淮同父親一同出使北狄，回來時他給府裡的兄弟姐妹每人帶了一件毛皮圍脖。楊明正和楊明澈的是狼皮做的，灰黃色的皮毛看起來有些舊，但很保暖，她和楊芷柔、楊明夢的是狐狸皮做的，隻是純白色的狐狸難尋，其中一個圍脖并不是純色的，摻了一些紅色。

楊明淮讓她們姐妹三人自己挑選。

楊明珠那時還存着讨好的心思，主動選了那個不純的狐狸圍脖，楊芷柔和楊明夢拿到純色的自然開心。

幾日後，楊明淮卻帶着一條純白色的兔皮圍脖上門，想讓楊明珠把那條雜色的狐狸圍脖轉送給楊芷柔。

楊明珠追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她前一日戴着圍脖被長公主看到了，長公主随口誇了她一聲，就被楊芷柔惦記上了。

楊明珠有些哭笑不得，她雖無意與楊芷柔争風吃醋，但頂不住楊芷柔要來找她麻煩，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頭，她便把那條狐狸圍脖轉送給了楊芷柔。

哪知楊芷柔拿到手之後，當着她的面拿剪刀将上好的狐狸皮毛圍脖剪碎。

這件事裡，楊明淮好像也沒有做錯什麼，若非要說他有錯，那就是他太過追求公平。

楊明珠與楊芷柔之間，本就是楊明珠處于弱勢，她半路被接回國公府，與府裡衆人沒什麼感情，像是強行要融入他們一般，她需要的是親人的關心和愛護，可惜他們卻隻看到她流落在外時染上的鄉野匪氣，處處拿她與在國公府被長公主親自教導的楊芷柔作對比。

楊明淮作為國公府世子，未來的一家之主，一味地追求公平，對于本就處于弱勢的楊明珠來說，就是一種不公。

好在楊明珠已經看清了他，不會對這個哥哥生出什麼期待。如今好聲好氣地與他說話，也隻是不想多費心神，早些把他打發了早些出門去。

可楊明淮并不是這個想法。

他拉着楊明珠回憶以前的舊事。

“幼時你最喜歡粘着我了。”提起以前，楊明淮的腦海裡便浮現出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丫頭，那時的楊明珠長得珠圓玉潤，看起來十分可愛。

“母親不許你吃糖，害怕你吃壞了牙齒，你就偷偷找我，讓我給你買......”楊明淮的聲音裡帶着對回憶的向往。

可楊明珠已經不記得那時發生的事，聽着楊明淮的訴說隻覺得無趣。

“大哥，若你沒有旁的事我——”

楊明珠話還沒說完，指尖碰到一個紙包。

那是楊明淮帶來的小吃點心。

“瞧我，差點忘了。”楊明淮将帶來的點心往楊明珠那邊推了推，猛然想起她看不見，又自行将點心一個個拆開。

“這些都是你幼時愛吃的。”楊明淮笑着道：“糖餌、豌豆黃、冰酥酪、藕粉桂花糖糕，還有糖葫蘆。”

“我知道城西開了一家酥山鋪子，等夏日到了，我帶你去吃。”

楊明珠能聞到鼻尖湧起的香甜，那些小吃或許是幼時的她所愛吃的，可現在的她已經不喜歡了。

那個喜歡跟在哥哥身後，讓哥哥給她買零嘴吃的小丫頭，已經死了。

死在那場大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