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明珠并不想委屈自己，她沒有接過楊明淮遞來的好意，隻是淡淡道：“謝謝大哥。”

“大哥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剛用完早膳，吃不下這些。”

她的語氣不卑不亢，有理有據，給楊明淮留足了面子。

楊明淮嘴角動了動，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楊明珠這是在拒絕，她在跟他劃清界限。

“阿澈的事我知道了，”楊明淮換了個話題道：“他就是個混不吝，口無遮攔，若是他說了什麼難聽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楊明珠當然沒有放在心上，她隻是覺得煩躁，為什麼這些人先前對她不理不睬，毫不關心，現在突然又轉了性子，在她面前瘋狂表現。她不在意什麼父母親人哥哥弟弟，她隻想他們維持現狀，繼續忽視她，不要來打擾她。

楊明淮卻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繼續道：“這次他從房頂上摔下來，摔斷了右腿，也算是個教訓。”

“我問過晴山，是他口出狂言在先，對你不敬，也是他自己在屋頂上喝酒，不慎摔下來，你莫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楊明珠幾欲開口，最後還是選擇閉口不言。

楊明澈那日離開訴月閣，就回去爬上屋頂喝酒，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當然，那一日的争吵，楊明珠自然沒有吃虧，他楊明澈對她破口大罵，她自然也要反擊回去。

楊明澈能罵的無非就是她楊明珠粗鄙不堪，與蕭漸鴻和離後無處可去，隻能回到娘家躲避風雨，罵她不如楊芷柔，罵她嫁不出去。

來來回回就是這些，對于楊明珠而言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楊明珠罵起來一針見血，直指要害。她罵楊明澈頭腦簡單，胸無點墨，罵他前途不明卻隻會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罵他有眼無珠，分不清好壞。

她沒想要罵醒他，隻是不想繼續忍氣吞聲。

後來楊明澈酒喝多了，不下來，他院子裡的侍從還跑來找楊明珠，說他喝醉了，一直念叨着對不起楊明珠，請她過去幫忙把人勸下來。

楊明珠拒絕了。

第二日就聽說楊明澈從屋頂上摔下來，腿摔斷了。

晴山覺得十分解氣，說這個的時候一直忍不住笑。

“大哥，”楊明珠開口打斷了楊明淮，她聽夠了楊明淮看似開解實則給她施壓的話，冷淡道：“明珠今日有約，若是大哥沒别的事......”

“好。”楊明淮驟然被打斷，有些尴尬，他站起身來，理了理衣角。

“婉婉，”楊明淮看着楊明珠面無表情的側臉，曾幾何時，楊明珠的臉上總是挂着笑容。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語氣怅然道：“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哥哥，國公府也是你永遠的家。”

楊明珠沒說話，待他走後，她讓晴山把這些吃食直接扔掉。

“啊？這不好吧？”晴山有些猶豫道：“怎麼說也是世子的一片心意。”

“晴山，你還不知道我如今的口味嗎？”楊明珠說罷，轉身回了内室更衣。

幼時的她也許嗜甜，可現在的她口味卻是鮮香麻辣。楊明淮嘴上說着是她的好哥哥，卻連她如今愛吃什麼都不清楚。

滿嘴的仁義道德，不過是一廂情願，他甚至連她如今的口味都不願意打聽一下，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自以為是對她好，其實也隻是做做樣子，好減輕自己心底的罪惡感。

這樣的哥哥，楊明珠并不需要。

晴山進門給楊明珠換了衣裳，又把跟衣裳同色的荷包給她挂上。或許是荷包和裴松月送來的小瓷罐放在一起，荷包沾染了牛乳糖的甜香。

楊明珠拿了一粒牛乳糖放進嘴裡，牛乳糖入口即化，綿密的乳甜絲絲縷縷，融入舌尖，熟悉的味道撫平了她心間的煩躁。

想到當初楊明正多年來一直默默為她尋找這記憶中的一絲味道，楊明珠隻覺得心中一片柔軟。

她的身後并不缺親人。

楊明珠收拾好之後，便帶着晴山出門去了。

直到她們二人的身影離開視線，楊明淮才從門後走出來。手中是随便綁起來的油紙包，正是先前他拿來的點心，他隻是突然想起來楊明珠生辰要到了，想問問她的喜好，好給她準備生辰禮物，沒想到會碰到訴月閣的丫頭把這些點心丢出來。

他站在那裡，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一抹紫藤色的身影越走越遠，他想攔住她，問問她為什麼要丢掉他的一片心意，卻又怕聽到自己一直在逃避的。

無力感悄然爬上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