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柳公子允許後,謝凝霜登上魚鯉的車,三人來到了極樂樓。
極樂樓内人聲鼎沸。三樓雅座,柳公子點了三份桃花釀,一盤酥餅,外加一碟鹽漬青梅。小二上完菜便帶上門躬身退出,魚鯉給柳公子和謝凝霜倒酒,然後便侯在一旁。
看樣子柳公子沒有打算讓魚鯉上座,謝凝霜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柳公子看着謝凝霜沒說話,揚起酒杯灌了下去。
“應該是去年時令的桃花釀,今年的桃花還沒有下來呢。”柳公子自言自語道。
謝凝霜兀自背起柳公子做的詞曲來。
“鴛鴦戲水偶成雙,細蕊紅顔薄命場。若知身後命運枉,自怨傾城梅萬芳。”
“玫為誰而生,紅為誰而開。簪為誰而生,死為誰而來。嘈嘈切切一曲畢,萬般風華紅顔逝。若知今時遭此疑,何如當初莫相識。”
“九月九日長生宴,邀來美人共對酌。美人無意留此人,别地自有芳菲地。”
柳公子聽着謝凝霜哼唱,眉頭皺起,待她唱完,柳公子用筷子夾起一顆梅子,略帶嫌棄的放進嘴裡,不知是嫌棄這梅子酸,還是嫌棄謝凝霜的唱腔。
“謝老闆不是科班出身吧?”
謝凝霜了然,原來是嫌棄她唱的不好。
梅子清甜,讓柳公子眉頭微微舒展,魚鯉行了一禮,把謝凝霜剛剛的詞曲又唱了一遍。
謝凝霜拿起酥餅,遞給柳公子:“柳公子的詞曲,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靈感?”
柳公子沒有接她遞過來的酥餅,自己動手拿了一塊,謝凝霜便收回手,咬了一口。
真是掉渣酥,手藝不錯,上次蘭妃娘娘來,應該點一份的。謝凝霜兀自尋思,柳公子凝眉思索,然後回答:“民間話本,市井八卦,小道消息,名人字畫……皆是靈感來源。”
謝凝霜眯了眯眼,“其實我是代替我青梅來詢問你的,她是大理寺的白錄事,參與偵辦了人偶娘娘案跟橫死簪娘案,現在又身處趙府之中。她的意思是,你的每一曲唱詞,都變相揭示或預示了兇手或死者。”
“第一阙詞,蝶雙為紅顔細蕊,卻因選錯了人而枉死;第二阙詞,黃瑰因過于美麗被丈夫欲殺之,卻又因簪子遭歹人殺害,她的師承便是玫大師,如果她當初沒有遇到許輝,那麼她或許不會遭此厄運。”
“紅歸。”柳公子舔了舔嘴角的酥餅渣,“第一阙詞名叫‘紅顔薄命’,是從前朝梅妃的命運裡得來的靈感;第二阙詞名叫‘紅歸’,是玫大師的故事,隻是沒料到她的徒弟竟然跟她是一樣的死法,這倒是有點意思。”
“至于這第三阙詞,名叫‘長生’,取自前朝皇族迂腐無能,用水銀朱砂煉丹一事,是一阙諷刺詩,嘲諷了他們的藥徒有虛表。隻是趙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肚裡沒有墨水,竟然連連叫好,絲毫沒有聽出其中嘲諷,也不知他們是怎麼做到如此家大業大的。”
柳公子神色淡然,侃侃而談,說的倒似真的一般,謝凝霜盯着他看了許久,沒看出異樣來,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柳公子,你家祖上有沒有出過什麼大仙?”
柳公子的話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看向謝凝霜:“什麼意思?”
謝凝霜回答:“你所作的一阙阙詞曲,都應驗了案件的真相與結局,所以我在想,你是否有算命大仙的功力,能看到未來?”
柳公子沉思着,半晌,開口道:“看不看得到未來我不知,隻是像趙府這樣空有其表的大家族,早晚有一天會沒落的,現在不就是李繪掌控趙家,趙老爺三個兒子沒有一個敢反駁她。”
謝凝霜點頭,柳公子繼續道:“我不是什麼大仙,但是我的詞若是有用,你們盡可以研究,文字這種東西是很奇妙的,千人千般感受,像前朝的焚書行動,不就是皇族在找我們文人的茬嗎?”
謝凝霜抱拳行禮:“柳公子思路清晰,對時局的鑒賞也很到位,謝某衷心佩服,不知柳公子家住何方,是否方便謝某日後登門拜訪,再閑言少叙一番,一起飲酒賞花?”
謝凝霜一箭雙雕,一方面誇贊柳公子,表達敬佩之情,卸掉他的心裡防線;另一方面打探他的住址,方便随時找到他,如有必要,也可進行監視。
柳公子站起身,整理好衣擺,從謝凝霜身後走過,“謝老闆不必行如此大禮,柳某居無定所,大多都在百花樓或極樂樓小憩,偶爾閑逛集市,淘點字畫。或與文人對飲,吟詩作樂。既然謝老闆說柳某有大仙風範,那麼我們就有緣再會吧。”
魚鯉也起身對謝凝霜行禮,二人走出包間,謝凝霜看着窗外景象,默默喝完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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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渺跟玫梨站在烽火營大門前,遞交上手書,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直到白渺都有些不耐煩了,謝淩風才匆匆出來,打量着二人。
“我小妹哪去了?”謝淩風單刀直入,切入主題。
“她說有事找我,怎麼沒有親自來?”
白渺無了個大語,他敢讓謝雪瑩等這麼久嗎?一看便是故意拖延。
玫梨簡單行禮,訴說情況,謝淩風看向白渺,似乎在猶豫什麼。
“大理寺那邊調查的如何?”
白渺發覺他是在套話,便也搪塞了出去。
“少卿已經派人去趙府查驗了,現在謝姑娘身體未愈,還無法做筆錄。”
謝淩風聞言臉色緩和了一些,他左右瞧瞧,壓低了聲音,“這事不歸我管,我隻是個京城負責安保的副官,我的上司也不管此事,烽火營内部勢力錯綜複雜,想要跨部門探消息很難,我還有事,就先不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