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十多名禁軍自房頂一躍而下,融入黑夜之中,輕巧落地,将那菜農團團圍住,一套動作井然有序,并未鬧出多大聲響。
方少骞的腿腳尚未痊愈,隻是如今行走沒有多大問題,但從房頂一躍而下還是不行的,隻能由楊武扶着從一側的木梯上下來。
他自暗處走出,身後還跟着其餘數十名禁軍,他瞧着那頭發已然花白的菜農,菜農滿臉褶皺,那雙渾濁的眼睛在黑夜中驚恐的望着他,似是随時會被吓的暈過去。
這不是趙岩。
方少骞慢步走到菜農面前,那菜農似是受了驚恐,沙啞的聲音都打着顫:“這位……大人,深夜攔路,可是有事?”
方少骞瞧他一眼,也不跟他繞彎子:“趙岩在哪兒?”
他将視線移向那被堆滿菜的推車上,隻是瞧了兩眼,便移開了視線。
那菜農戰戰兢兢的站在一邊,艱難的咽了咽口水,甚至不敢去看方少骞的眼睛,聲音弱了下去:“我家老爺……已經消失很久了。”
這菜農明顯是心虛,楊武也是個暴脾氣,厲聲喝道:“隐瞞嫌犯行蹤,知道這是什麼罪名麼?!”
菜農身軀一顫,他向後縮了縮,卻也不再說話。
方少骞看着他默了默,猛然意識到什麼,擰眉看向楊武:“今日趙府可有人出入?”
楊武想了想,立刻答道:“趙夫人身體欠佳,每日都會請郎中來府上。”
方少骞神色陡然變得嚴肅:“何時走的?”
今日明明是大年初一,但趙府外他們鬧出的動靜也不算太小,府内定然是聽得到的,愣是沒一個人開門出來瞧瞧,顯然府中已無人主事。
而這菜農支支吾吾不肯回答,就是在拖延時間了。
“應是一盞茶前。”
方少骞臉色漸漸冷了下來,瞧了瞧四周:“楊武,你帶一隊人守在城門,兩人将這老農押送去大理寺,其餘人在城中搜捕,盡量動靜小些。”
如今想徹底無聲無息抓到人是不能了,隻能将影響控制在最小,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造成恐慌。
趙岩不愧是當過樞密院都承旨的,做事就是缜密,如此聲東擊西,險些騙過了衆人。
衆人分散後,方少骞則隻身步入了街市,他頓了頓,目光落在不遠處那家挂着“青羊堂”三個字牌匾的醫館,大步走了進去。
剛邁入,一陣略帶苦澀的藥香便撲面而來。
今日本應是無人光顧的日子,但稀奇的,醫館中竟有不少人,方少骞走進去細瞧才知道,原是醫館内在賣藥草包,說是有驅邪之功效。
他走到櫃台前,對那醫館徒弟道:“我今日有些胸悶不适,聽趙夫人說,你們這裡醫術高明,便來瞧瞧。”
醫館徒弟笑笑:“那您算是來着了,我們這醫館可是開了有三十多年,就您這症狀,服了我們這兒的藥,不出半月,保證能痊愈。”
方少骞瞧着,這徒弟倒是個沒心眼的,他揚了揚唇:“敢問為趙夫人醫治的是哪位?走的匆忙,趙夫人口中的神醫也沒來得及聽清。”
“是我師父,這醫館的老闆。”
方少骞點點頭:“那不知老先生現下可在此處?想請他為我瞧瞧。”
醫館徒弟思索片刻,搖搖頭:“師父一早便回家了,今日應該也不會回來了。”
聞言,方少骞道過謝後便大步離開了醫館。
今日街上着實熱鬧,哪怕是禁軍搜城,百姓大都認為是普通的夜間巡邏,并未過多關注。
這街上路人接踵而至,要想在這其中尋人當真不易,便也隻能将希望放在城門口。
此刻城門口盤查森嚴,進進出出都有嚴格管控。
直到盤查到一麻衣百姓,攜帶妻兒準備出城。
那百姓頭戴竹笠,脖頸處的圍巾将下半張臉遮去大半,始終低着頭,将通關文牒遞給守城士兵,便默不作聲。
士兵接過文牒仔細看了看,又擡頭上下打量着男人,目帶審視:“大年初一出城?”
如今大年初一正是阖家團圓的日子,出城的人也不算多,尤其是這種攜家眷出城的,更為可疑。
男人連忙帶笑解釋道:“我們本是來京中與親人團聚的,本想多停留些時日,豈料昨日鎮上來信,我家的老黃牛突然病倒了。”
他頓了頓,搓了搓手:“您也知道,對于我們這種窮苦人家,那老黃牛便是一家的生計,我們都靠着它活呢,這不,我們隻好連日趕回去了。”
士兵将通關文牒還給他,又瞧了瞧他身後的婦女孩童,二人臉上都沾了些灰,夜晚城門光線也暗,看不真切面容,隻能瞧見那婦女和孩子都是畏畏縮縮的模樣,倒是與尋常百姓無異。
“将圍巾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