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雖不算奢華,但也算好的了。
再向外看,不遠處細軟帷幔輕垂,遮住一角視線,後面似是有人在交談,傳出細微的交談聲,聽不真切。
許是聽見了聲響,外面的交談戛然而止,緊接着便有人輕輕撩開帷幔,探頭來,見相微滿醒了,這才喜笑顔開的走進來。
相微滿定定的盯着向她走來的人,來者約莫是将近四十的婦人,四方臉,嘴唇偏薄,一雙丹鳳眼閃爍着狡黠的光芒,一頭烏黑長發全部盤于腦後。
許是年紀大了,她的身段并不算好,但不得不說,她的五官很立體,即使年老色衰,那臉上濃妝豔抹的妝容為她添上幾分風情魅惑,不過是莞爾一笑,便也足夠勾人。
相微滿不由得呆望,一時間竟愣了神。
那女子見她這般失神模樣,不禁捂嘴失笑:“小娘子可好些了?”
相微滿這才回神答道:“啊,好些了。”
女子含笑颔首,輕輕坐在她的床榻前,同她介紹:“我叫花娘,這裡啊是女院,不知小娘子為何倒在了我女院門口?”
聽她這般問,相微滿霎時間擠出兩滴淚來,哽咽道:“地震後……我家房屋塌了,我爹娘還有我阿弟,都死了……我無家可歸,隻能四處漂泊,這天太冷了,我又沒吃東西……”
說着說着,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帶着哭腔:“我就……暈倒了。”
相微滿此刻臉上的灰塵已被拭淨,蓬亂的頭發也被擡進來後打理柔順,如今這般一哭,一雙微紅的眼眶淚眼婆娑,就這般看着花娘,眼中含淚更是水汪汪的,當真是我見猶憐,看的花娘都忍不住憐惜。
她頗為心疼的捧住相微滿的臉,歎道:“哎喲……可憐的孩子,上天怎這般不公,忍心叫這麼美的小美人兒受這般苦呢?”
說着便将相微滿摟入懷中,輕拍其背以示安慰:“沒事了沒事了,花娘會保護你的。”
她又道:“莫怕,日後你便留在這裡罷。”
相微滿抽噎着從花娘懷中起來,佯裝怔怔道:“留在這裡?”
雖面上是這般說,但相微滿心中門兒清,花娘既将她帶了回來,必是也不會放她離開了。
花娘笑着點頭:“是呀,留在這裡,花娘會待你很好的。”
說着她又招呼一旁的人過來,給相微滿介紹:“這是我們這兒的先生,你可以叫她尤先生。”
相微滿這才注意到那人,應是方才與花娘交談的人,但這女子雖與花娘看着相同年紀,但妝容素淡,身上的衣裳偏簡素,頭上的簪子更是單調,氣質溫婉。
相微滿呆愣愣的點頭叫人:“尤先生。”
她想了想,聽老翁說,女院收留的女子都會被賣給富人家做妾,或是賣入青樓,那她也定然是隻有這兩種選擇。
就是不知在女院要學些什麼。
尤先生笑眯眯的看向相微滿:“孩子,若你願意,便在此安心住下,日後每日上課便好,你覺得如何?”
她的聲音尤為溫柔,笑容和煦,如同母親的口吻,險些叫相微滿當了真,真當這是個什麼好地方。
相微滿點點頭,算是應下了。
花娘笑道:“好,那從前的名字便不重要了,今後稱你花朝可好?”
“嗯,好。”
花娘輕輕攤開掌心,赫然是一顆藥丸,她笑盈盈的遞給相微滿:“這個藥丸,吃了吧,補身體的。”
相微滿靜靜注視着她,雖是笑着,可笑意卻不達眼底,深沉的可怕。
她看着那顆在花娘手中靜靜躺着的藥丸,自知那不是好東西,但若是想在這裡待下去,隻得順從。
相微滿勉強的扯出一絲笑,接過那顆藥丸和尤先生遞來的茶水,到底還是吞了下去。
花娘滿意的點點頭,接過相微滿手中的空茶杯,笑道:“那你先歇息,我們就先走了。”
“好。”
待二人離去,相微滿立刻下床,伸手極力摳喉,這才将吃進去的藥丸吐出來。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她當真是疲憊極了,給自己倒了杯茶,順了順才複又回去躺下。
而另一邊的街上……
人群尚未散去,陸宿回首瞧了一眼,卻隻瞧見了身後的随禾,左右環顧,卻不見相微滿的身影。
他眉頭越蹙越深,快步走到随禾身邊:“相微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