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内,花娘的臉色很不好看,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婦人的臉色,又頗為恨鐵不成鋼的看向相微滿。
相微滿并未說話,隻是垂着頭,反倒是魏先生先說話了。
她哀嚎着跪在地上:“掌事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不過是授課而已,花朝!花朝竟直接打了我一巴掌!簡直是目無尊長啊!”
廳内隻聽着魏先生的哭叫聲,其餘人面色都不太好。
坐在主位的婦人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顯出幾分不耐:“行了行了。”随即目光轉向一旁的相微滿,冷聲道:“花朝,你可知錯?”
相微滿此刻才擡起頭,看向這位婦人——年約五旬,穿着卻遠比女院中的人保守端莊得多,面容冷峻,那雙眼睛便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但如此震懾不到相微滿,她隻在心中感歎着:不愧是能當掌事的人。
相微滿微微搖頭:“是她先用戒尺打了我,後我手中的熟盂掉落,又燙傷了手,她不同我道歉便罷了,竟又打了我一戒尺。”
她目光淡淡掠過還在地上哀嚎的魏先生,道:“我這人生性便就是如此,有仇報仇,旁人欺不得我分毫,不然我定是要千百倍讨回來。”
聞言,花娘瞪了相微滿一眼,低聲呵斥道:“花朝!”
她倒是未曾想到這丫頭性子竟這般烈,在掌事面前還敢如此叫嚣。
相微滿噤了聲,但目光坦蕩的看着掌事,絲毫不懼。
掌事盯着相微滿眯眼瞧了瞧,良久發出一聲冷笑:“好一個倔丫頭,我倒要看看,十闆子能不能卸了你這一身傲氣。”
她見過太多這種倔脾氣,或甯死不屈,或誓不為妾,最後還不是都被現實制服,在她眼裡,這丫頭不過就是沒受過疼的愣頭青罷了。
花娘坐在一旁,她雖不忍,但到底是花朝壞了規矩,她也不好阻攔。
說着,相微滿便被四五個人壓着拖到了後院,寒天凍地,她被按在長凳上,一闆子又一闆子落下,她額間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但愣是硬是咬着牙一聲不吭。
此刻她總算是懂了為何這後院如此寬敞開闊。原是用來打人的。
她在這兒挨打,想來屋中其他女子也能聽得真切,這無疑便是拿她殺雞儆猴了。
偏相微滿不如她所願,十闆子下來,她已然氣若遊絲,但掌事蹲在她面前,問她是否知錯時,她還是惡狠狠的瞪着掌事,扯唇嗤笑一聲,聲音微弱卻決絕:“我沒錯。”
她本就沒錯,為何要平白無故受這冤屈?這不公平。
見她冥頑不靈,掌事笑容一凜,冷聲吩咐道:“既如此,那就再打十闆子,看看是闆子硬,還是她骨頭硬。”
聞言,花娘急忙上前攔下:“掌事,女院的規矩,不尊師者,至多十闆子,而且……再打就要鬧出人命了。”
掌事轉頭瞥了一眼相微滿,終究是走了。
夜裡,花娘瞧着相微滿被打的血淋淋的傷口,忍不住責怪:“不過就是認個錯而已,何至于甯死不屈?”
她瞧着花朝的這一身傷便心疼,人是她帶回來的,昨日在外面見到花朝時,她便覺得花朝生得美豔動人,心中也是喜歡的很。
誰知不出一日,便鬧出了這種事。
相微滿趴在床上,疼的奄奄一息,卻還是反駁道:“我就是瞧不慣她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是先生就可以随意打人麼?”
還以為今日會被打死,若她死在這裡,幾日後随禾追來,定會讓這女院所有人殉葬,這可不是開玩笑,随禾是當真能做出來。
隻是若她當真死了,就是随禾有些可憐,要自己孤零零的留在這個陌生的朝代。
花娘怨道:“你必然要習慣的,日後進了青……”
剩下的話叫她咽回了肚子,花娘神色變了變,噤了聲。
她剩下的話雖并未說出口,但相微滿也知道,若她當真是個流落街頭的女子,她的命運便被擺在那裡,逃不掉,沒得選。
但她不是。
二人皆未說話,空氣沉寂的可怕,半晌,相微滿低聲問道:“花娘,你想過離開這裡麼?”
聞言,花娘并未回答,隻撂下一句“好好休息。”便轉身走了。
相微滿趴在床榻上有些無聊,心中盤算着應該怎麼從這裡逃出去才好,本是想進來打聽一下有沒有人知道方少骞的下落,這下倒是自己先受了皮肉之苦。
恐怕她也等不到六日後随禾來找她了。
“叩叩叩——”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以為是花娘去而複返,便朝門口喊道:“進。”
但一轉頭,那是一張她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女子看着比她小一些,長得很是乖巧,一雙圓眼還有些膽怯的看着她。
相微滿一愣:“你……你有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