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讓她單獨給他彈麼?
長史是個老狐狸,他哪裡能不懂方少骞的意思,眉宇間的陰霾在此刻終是消散,他起身笑笑:“既如此,那我等便不擾方大人雅興了。”
一時間,長史知縣連帶着來為花朝合奏的姑娘們一股腦全都退了出去。
屋内徒留一片死寂,花朝擡頭靜靜看着方少骞,二人隔着垂落的珠簾對視,眸中皆是對對方的探究,誰也沒有退縮之意。
終是方少骞先行起身,一步又一步緩緩朝花朝的方向走過去,步履緩慢而堅定,每一步似是都踩在花朝心弦上,讓她的心跳蓦然變快。
直到方少骞走到案前俯身蹲下,隔着古琴,他望向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可那雙眼睛還是無懼無畏的同他對視。
他緩緩擡手欲摘去花朝的面紗,卻在瞥見花朝眼角的淚痣時,他的手微微頓住。
“方大人。”花朝輕輕出聲。
一聲過後,二人均是一愣。
花朝不知自己為何要叫他,可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容不得她多想。
方少骞靜靜看着她,一時間面前這雙眼眸竟漸漸與記憶中那雙無神的眼睛重合,那時相微滿不見光彩,亦是這般坐在自己面前,輕聲喚他。
他似是下定了決心,緊張的喉結滑了滑,擡手摘下了她的面紗。
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映入他的眼眸,不知為何,他松了口氣,釋然了許多。
這些日他心中總是隐隐不安,可見到這張臉時,他安心了許多,似是懸着的心終究有了着落,久違的,露出了笑容。
見方少骞朝自己笑,花朝不解的發問:“你笑什麼?”說罷,她又站起身來,直接坐到椅子上,自顧自說道:“今日不穿夜行衣了?上次也不怪我将你認作竊賊。”
方少骞總算是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愣怔片刻,有些難以置信的發問,聲音輕的幾乎叫人聽不真切:“你不認得我?”
怎麼會……不認得他?
可這話還是落入了花朝的耳中,她左右打量着他,認真點頭:“我認得,京城來的方大人。”
不等方少骞再說些什麼,門外已然傳來敲門聲:“大人。”
“進來。”
楊武推門而入,看見椅子上悠閑吃着葡萄的女子,他驚得瞪大了眼:“四……四公主?”
他這是也出現幻覺了?真在烏州見到四公主了?
花朝吃着葡萄的手一頓,略一思索,從腰間抽出畫像展開,拿起來對照着楊武左右端詳,眼神更加迷茫。
這人和畫上的人簡直如出一轍。
她的目光又落回方少骞身上。
若此人才是京城來的大人的話……
她又看向楊武。
那他是誰?
見相微滿掏出一張紙還提起來左瞧瞧他右看看楊武,方少骞走到花朝身邊瞧了一眼,臉一瞬間黑了。
“你畫的?”
花朝輕輕搖頭:“不是,找人畫的。”
霎時間,方少骞如同頭頂炸下一道響雷,劈得他腦子一陣發懵。
相微滿找人畫楊武的畫像?
楊武察覺到自家公子看自己的眼神似是帶着刀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緩緩蹭到相微滿的另一側。
看見自己的畫像時,他更是像被雷劈了一般,還有一盆冷水從頭頂澆下,直接将他澆涼了。
怪不得公子看他的目光兇神惡煞。
但他瞧瞧相微滿像是沒事人一樣,一時間啞口無言。
四公主此舉……這不無異于直接将他拉到劊子手刀下麼?
方少骞看向他的目光越來越冷,發問:“你要說的事,很緊要麼?”
楊武無措又害怕的搔了搔臉:“是……但是應該沒現在緊要。”
“出去。”方少骞沉着聲直接下了逐客令。
“是。”楊武如同虎口逃生一般三步并兩步的向外跑,生怕慢了一刻便有飛來橫禍。
一打開門便瞧見在門口鬼鬼祟祟的長史和知縣二人,楊武又迅速換上了平日冷漠的臉,如同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一般。
見被發現,長史和知縣有些尴尬的起身,還不忘裝模作樣的抖了抖衣袖。
知縣眼巴巴的湊過去,試圖探聽一二:“楊武啊,之前聽聞方大人在京中已有心儀之人,不知……是否屬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