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禾腦中猛然間想起從前在話本子上看過的畫皮鬼——專在子夜時分化作心上人模樣,逮你回首便露出森森白骨。
她這般說,相微滿也不敢輕易回頭了,隻能聽見胸腔内自己的心跳聲尤為劇烈,一下又一下似是要躍出胸膛。
“鬼怪?”聞言,那聲音忽地染了笑意,火折子在他手中綻開橘光。方少骞玄色勁裝融在夜色裡,“那不妨轉過身來瞧瞧,我是何等醜陋的鬼怪。”
說着他笑看着三人僵硬的背影,又刻意壓低聲音道:“說不定……長得青面獠牙,口眼?斜。”
見這聲音的打趣調侃,相微滿心中結結實實的松了口氣,終于将懸着的心砸回腔子裡,絲毫沒了方才的驚恐,直接轉過身面對方少骞:“你吓死我了。”
本來走夜路就有些怕,偏偏身後還出現了轎子,這便罷了,随禾竟還講那種事吓她,如今方少骞在此處,她的心總算是松了下來。
微弱的火光映照在方少骞臉上,他忍不住笑着摸了摸相微滿的頭:“膽子這麼小還走夜路,都要宵禁了,你們出宮做什麼?”
相微滿想了想,倒也沒打算瞞着他,但這事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便道:“晚些時候和你說。”
說着她朝着方少骞的身後看了一眼,那花轎隊伍已然站在方少骞身後不遠處的位置,站在前面那人好似有些面熟。
她眯了眯眼:“楊武?”說着她立馬看向方少骞,“這花轎是你的?”
大晚上不回府,擡個花轎在這兒裝神弄鬼?
方少骞向後看了一眼:“什麼花轎?這是聘禮。”說着他便拿出兩個折子遞給相微滿,“這是聘書和禮書。”
這些他早便準備好了,故而回府上取也沒費多長時間。
相微滿怔怔的接了過來:“父皇同意了?”
她倒是沒想過這麼突然,還想着要濟帝同意不得花上個幾個月的時間,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她打開手中的聘書,而禮書則讓随禾抽了去。
方少骞笑了笑:“嗯。”
天光有些暗,故而相微滿打開那聘書沒仔細看,倒是随禾,一打開禮書就驚呼出聲:“我的天……”
灑金紙頁“嘩啦”展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順着月光流淌,甚至要她伸直手臂。“東海明珠十斛”、“十箱金铤”這種字樣在風中輕顫,連帶着随禾的心都飄了。
這也太多了罷……
相微滿轉頭看了一眼,便聽方少骞道:“這是大部分,剩下的房屋地契,宅田都算作你的嫁妝裡。”
他本想将一大部分都放進相微滿的嫁妝中,但思來想去,又覺得若聘禮少了些,會讓人覺得他不夠重視,故而便将大部分都做了聘禮。
相微滿望向他,想起那時自己說的,讓方少骞将錢全部給她她才肯嫁,不過是句玩笑話,沒曾想方少骞當真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捧了來。
見她這般瞧着自己,方少骞笑着拉過她的手,可相微滿方才扒土時手上便多了些傷,剛被方少骞握住便帶起細密的刺痛,條件反射的縮了回來,蹙了蹙眉:“嘶——”
二人俱是一怔。
方少骞擰眉低頭看向相微滿的手,天色暗,方才他沒注意到,現在在月色下看去也隻能瞧見她手上有許多細小的傷口,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嗓音陡然沉了三分:“怎麼弄的?”
他又看着碧玉懷中抱着的古琴和相微滿手中的火盆,便是連他也想不通這是去做什麼了。
難不成還能是……去燒紙,順道挖墳挖到了把古琴?
相微滿隻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沾了塵土的指尖,也不想讓他擔心,搖搖頭:“沒事,回去和你說,先走吧,馬上便要宵禁了。”
聞言,方少骞便也隻能作罷,隻想着回去好問個清楚。
方少骞動作迅速,濟帝那邊也更是如此,提前就将賜婚聖旨拟好了,就等方少骞來。
如今已過了宵禁時間,故而方少骞今日也離不了宮,不過宮中有他的寝殿,便好在宮中住下。
随禾回去了,相微滿也回了自己的寝宮,方少骞去面聖,碧玉幫相微滿處理好手上的傷後,她便在院中焦急的來回踱步。
不多時,宮門外方少骞的身影和林公公一同走來,相微滿總算是長長松了口氣。
成了。
她提起裙擺,雙膝跪地,方少骞跪在她身側,一同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