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對方少骞又愛又恨。
祁羨沒回答,神色也有些嚴肅,唇抿成直線,拉着她往掖庭獄那邊走:“先過去。”
掖庭獄的青銅獸門環凝着冰淩,相微滿卻被守衛攔住了去路:“公主,您不能進去。”
聞言,相微滿直接解下腰間的錢袋塞進守衛手中,眉頭緊蹙:“麻煩通融一下。”
在宮中這麼長時間,她還沒見過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
果然,那兩名守衛放行了,帶他們到了關着明妃的牢房前。
遠處甬道盡頭的鐵門幽深如獸口。腥腐潮氣裹挾着黴味撲面而來,她幾乎要嘔出喉間酸澀。
明妃此刻正穿着囚衣坐在床上,身影被天窗漏下的雪光割裂。素白囚衣裹着單薄身軀,她耳垂空蕩蕩的,早已沒了往日的尊榮。
她聽見聲響轉頭看去,便瞧見了相微滿,她略微錯愕:“你怎麼來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說着她目光又落在她身後的祁羨身上,有些複雜道,“快帶她回去。”
幾乎是明妃話音剛落,相微滿便看着她極其認真道:“我帶你走。”她嗓音發顫,不知是被凍的,還是心慌。
這算是欺君之罪,還是這般嚴重的事,定當是死罪。
這一刻,相微滿的困惑總算解開了,為何明妃對自己的孩子那般冷漠?怕的無非是今日這般東窗事發,會連累到相微滿。
聞言,明妃愣了愣,緩過神依舊是冷着臉,别開頭不再看她:“不需要,你快些回去。”
話落,相微滿猛地抓住鐵欄,聲音染上幾分急切:“我帶你走!”
當初她沒能将伏太妃帶出去,成了她這半年以來的心病,她偶爾還會夢到當初的場景,她在伏太妃自盡前離開的那晚,醒來時枕頭都是濕的。
她不想,也不能再失去親人了。
明妃看着相微滿倔強的樣子,擰眉看着她,聲音染上幾分嚴厲:“你當這是過家家?”她冷笑出聲,“逃出宮門又如何?讓皇上把大濟疆土翻過來找?讓那些言官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她太理解相昭了,按相昭的性子,若知道她逃走了,便是天涯海角也會将她抓回來,說不準還會牽連相微滿。
“母妃……”相微滿的眼尾泛了點紅。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明妃打斷了:“就當……我從未生過你。”她轉過身閉了閉眼,“反正…我也從未撫養過你,你也不必認我這個母妃了。”可顫抖的尾音出賣了她,牆面上晃動的影子分明在劇烈顫動。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冷下來:“本宮曾告誡過你,宮牆裡的秘密要帶進棺材,你今日踏進這獄門,便是把刀柄遞到言官手裡,怎麼如此愚笨?”
聞言,相微滿“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細密的疼痛順着骨髓向上攀,穿堂風卷着獄中的黴味,将相微滿鬓邊碎發吹得淩亂。她的語氣幾近懇求,喉間滾出嗚咽:“母妃,我求您了……”
若換做從前,她或許不會有多少感覺,可如今,她既失去了最親之人,又得知了明妃多年來的不得已,她又如何能忍心看着她喪命?
她當真是沒辦法了。
見狀,祁羨和明妃趕緊想将她扶起來,相微滿沒顧,大有明妃不應她就不起來的架勢,明妃和祁羨便蹲在她身邊。
隻是祁羨稍微有些不适,但也隻是很輕的蹙了蹙眉,旋即便恢複了往日的正常模樣。
明妃皺眉看着她,最終還是默默歎了口氣,問道:“你能帶我去哪兒?姩姩,就算你能帶我逃離皇宮,那我要在大濟東躲西藏一輩子麼?”
“去定甯罷。”祁羨說道,“母後也很想您。”
他此次來還有一個目的——将明妃帶走。他的身份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濟帝總會知曉,故而祁羨便選擇主動請纓來大濟,以定甯少主的身份面見濟帝。
今天這種局面,也是他料到的。
明妃搖搖頭:“若相昭知道,那你這便是給了他攻打定甯的由頭,屆時鐵騎踏破山連關,你想讓兩國百姓置身于水火?”
濟帝是個相當固執的人,尤其是他掌控的東西若有一天不受控了,他便會瘋了一般毀掉。
明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相微滿擡頭看着明妃,眼底滿是哀求:“定甯,北蒼……哪裡都可以,我陪着您,我可以不要公主的身份。”她聽見自己聲音支離破碎,隻覺得深深的無力。
這皇宮之中本就沒什麼她留戀的,如今相子席忙起來,也很少有時間能來看她了,在這裡,她很孤獨。
她可以舍棄這裡的一切,換個身份,重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