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臨漳如冰錐一般的眸光下,衛漱玉的氣音兒越發弱了些:“我是恰巧與沈大人碰見,就随意說了幾句話。”
他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看沈純一,又看了看衛臨漳的臉色,還想再說些什麼,衛臨漳的耐心已經用到了極限:“滾。”
衛漱玉一聲不敢吭,低頭斂目拉着衣擺快速離開了。
沈純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沖衛臨漳努了努嘴:“瞧被你吓的。”
衛臨漳不置可否,論起吓人,沈純一往日所為不比他遜色多少。
“以後離他遠些,這小東西不是個心思正的。”他涼涼遠看衛漱玉一眼,毫不客氣地評價。
沈純一倒沒放在心上,一個病恹恹的皇子,無權無勢又沒有存在感,并不值得她投以多少關注,今日無非是湊巧碰見了。
衛臨漳見她沒有反駁,臉色頓時和緩許多。
他手指摩挲在懷中漆盒光滑的表面上,幾次想着把東西拿出來給她,但又覺得此地不是很适宜,想了想,還是把檀木盒按了回去。
“陪孤在附近走走。”他說。
……
佛門聖地本沒什麼好逛的,但衛臨漳和沈純一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獨處時光了,周邊寂靜,沒有人打擾,棘手的事務也沒有找上門來,短暫的清淨和閑适松弛地彌漫在兩人周身,令此間吹拂過的風都溫柔了幾許。
這樣難得的甯靜叫衛臨漳身上尖銳的戾氣和繃緊的氣息都消散了許多,他的肩背放松下來,看着身側熟悉的人兒,十年如一日地陪伴在他的身邊,許多令人懷念的記憶皆浮現上來。
“純一,你還記得當年在西北,你我比試騎術,策馬疾馳了個一天一夜的舊事麼?”
“自然記得。”沈純一也回憶起往事,唇邊不自覺浮出微笑,“那次剛打完一場大仗,難得有了幾日閑暇,我們沿着川瀾江邊,一路向西,疾馳千裡,渴了就飲江水,餓了就吃野果,拼了命般地,非要比出個高低。”
“真是酣暢淋漓。”
“那時滿腦門子都隻有打勝仗,反而沒有想過太遠的事情,拼殺到底,累極了就睡,身邊有殿下一起,也不覺得苦累。”
她頗有幾分感慨地談起當年之事,太過沉浸其中,都沒有注意到在她笑着說“有殿下一起”的時候,衛臨漳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側臉之上,久久沒有離開。
“嗯。”衛臨漳的嗓音突然輕了許多,“最後我們也沒有分出個勝負,一起跑到了烏木峰腳下,不得不握手言和,累得倒地就睡,醒來就去了集鎮,買了當地最烈的酒,一人一口喝了整壇。”
他的眸光閃爍,看着她:“然後這次比酒是孤赢了。你醉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孤把你抱回去客棧。”
沈純一哼哼一聲:“殿下也就是欺負我酒量差,才哄騙我去比酒。”
衛臨漳失笑:“是你非要喝的,孤都勸不住。”
“那也是殿下激我。”沈純一主打一個不背鍋,尤其是多年前的鍋,總之不是她的錯!
她有些不忿:“那次可真是丢死人了,我堂堂一個大男人,西北勇士,居然還要殿下抱回去,還好沒發酒瘋,若不然,臉都要丢盡了。”
衛臨漳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有件事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她。
當年她酒意醺然,神智盡失,也不知把他看成了什麼,在他抱她的時候,她居然勾着他的脖子就纏了上來,蠻橫地在他的下巴親了一口。
那時他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又怕将她摔了,隻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偏偏她又在他的懷中鬧了起來,上下晃蕩,左右搖頭,他幾乎快要抱不住。
衛臨漳費勁将她的雙手握住,讓她不要再四處亂摸,不巧酒後的沈純一脾氣犟,勁兒也大,越發用力反抗起來,甚至張牙舞爪地結實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他氣性也上來了,居然發了狠,也發了瘋,空出一隻手蒙住她的眼睛,徑直朝那張叭叭個不停的小嘴親去。
他是真被她刺激瘋了,往後許多年回想起這一幕,衛臨漳都是這麼認為。
他就像一頭失去了理智的牲畜,用力地吻她,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啃着她的唇,決計不讓她多說一句話。
一切都遵循本能行事,吻得他入魔了,缺氧了,彼此的臉都紅通通得像又喝了一壇烈酒,汗濕淋漓散發着濃烈的酒氣,他才終于放開她,仰頭,大口地喘息。
耳邊是心髒劇烈的跳動,腦中一片空白。
再低頭看她,她半阖着雙眼,微露的細縫中隻見眼白,頭顱無力後仰垂下,露出脆弱纖細的脖頸,脈搏在他眼皮底下一下下跳動着。
她居然被他親暈了過去。
真是不中用。衛臨漳這樣想。
片刻之後,他怪異地撫上了自己的唇,發現完全無法解釋自己方才的行為。
他到底在做什麼?!是腦子壞掉了嗎,還是中了不那麼幹就會死的蠱?
衛臨漳想催眠自己,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唇齒間的輕微疼痛和方才舌津間交換的酒氣反複提醒着他到底做了什麼。
他,無恥地,沒有道德地,不可理喻地,混賬地親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兩肋插刀的過命之交。
兄弟為他賣命,他卻想親兄弟,瞧瞧,這還是人幹事?
最讓衛臨漳覺得自己無恥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也沒那麼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