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姝遲遲沒回複,久到隔壁暫時停戰,久到方輕茁親自打來語音電話催促。
接通,他率先搶占話語權:“怎麼不回話?”
“我……”
“要不要過來?”又是重複那句。
駱姝鼓起勇氣:“來哪?”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說大半夜的能來哪?”
尾音上揚拉長,像是魚鈎那頭挂着餌料的鈎尖,一旦咬下必落入圈套淪為囊中之物。
駱姝捏着披肩上的流蘇:“我不知道。”
“玩點刺激的。”
呼吸陡然間變快。
“什麼刺激的?”
方輕茁一點不含蓄:“有沒有聽到那倆貨擾民的動靜?”
“……沒有。”駱姝矢口否認。
他低笑拆穿:“那你躲在陽台又是摸臉又是捂耳朵是賞月呢還是喂蚊子?”
順着他的話,駱姝仰望星空,碰巧今晚沒有月亮,而且十月份哪還有蚊子,當即因為欲蓋彌彰臊得面紅耳赤,她面朝晚風經過的地方妄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你到底讓我來幹嘛?事先申明我不是随便的人。”
那端過了很久才有了聲響:“駱姝……”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駱姝:“什麼?”
“想得真美,别自己一腦子黃顔料就把别人想得也是。”
“……”
方輕茁沒等到她的反駁,便愉快地抛下誘餌:“想不想去修相機了?”
“想。”
“那就看消息。”
“……”
半晌,駱姝不可置信地将目光從手機屏幕移到對面方輕茁那:“萬一他打我怎麼辦?”
方輕茁倚在欄杆,從容不迫地迎接控訴:“現在是法制社會,而且做賊心虛是中華民族傳統美德,他理虧怎麼敢?”
繼而習慣性瞧了瞧表,發現早摘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面不改色,“快抉擇好,不然一會他們又要開始了。”
說完聳聳肩,在她的直視下果斷挂斷了電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再三權衡利弊下,駱姝眼神堅毅如上斷頭台般打開房門。
過道走廊地毯厚重,每一步落地都顯得異常沉重。
“咚。”
是指關節叩在門闆上的清脆聲音。
“咚。”
第二下敲完,駱姝心頭立馬打起了退堂鼓,仰頭祈禱不要開不要開,這樣子她就有借□□差了。
事與願違,房門在她做禱告時敞開,裡頭的男人上身打赤膊下身裹着條民宿浴巾,他看着門外用披肩充當頭巾,戴着副黑色墨鏡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奇怪女人:“有什麼事?”
在瞟了眼對面的細狗身材後駱姝生怕長針眼似的火速挪開眼,掃過手機裡的一行字:【過來替我傳幾句話,明天就送你去修相機。】
方輕茁分明拿她當槍使。
腳下提前做好助跑姿勢,駱姝不自在地咳了咳,聲量幾不可聞:“有人托我捎兩句話給你……”
男人不耐煩厲聲打斷:“說什麼嘀嘀咕咕,大點聲。”
吓得駱姝肩膀猛地一縮。
方輕茁你大爺的,豁出去了,嗓子一扯就是原封不動地按着手機照念:“嘿,哥們,精力旺盛不是這樣裝出來的,用不着一遍遍逼人喊出來,聽不出你女朋友叫得很敷衍嗎,這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是不是x x x。”
最後的三個字駱姝自動消音。
趕在男人黑臉之前,跑,大步跑,使勁跑,跑回房抵在門背後氣喘籲籲地上了三道鎖才敢上床入睡。
-
晨光熹微,天邊泛起魚肚白,公雞一報曉,方輕茁的叫魂電話如約而至。
下樓時駱姝步子都是虛的,遊魂般飄進電梯再飄出。
不到八點的一樓大堂,前台小姑娘還在睡覺,屋外的柔和微光透過雲層探進冷清的沙發區域,方輕茁一條小腳搭在另一條膝蓋上,特大爺的坐姿坐在那兒。
頭發打理過,換了身行頭,一身紮眼的以太藍沖鋒衣拉鍊拉到頂,掩着下巴正在看手機,屏幕的白光映射在他俊朗面容,照出機械冷感。
她一宿睡不踏實,他倒好,人五人六地翹着二郎腿打遊戲。
似注意到她,方輕茁拎起背包沖戳在電梯口雙目呆滞的駱姝吹了記口哨,使了個手勢讓她跟上。
一小時的車程,頭10分鐘駱姝全程補覺。
方輕茁望着後視鏡裡側卧在後座酣然大睡的駱姝,頓時心氣不順,剛上車那會還能本本份份地端坐着,現在上半身直接趴在座椅上。
拿他當司機就算了,還過得比他舒坦,對她是不是太寬容了。方向盤當即一轉,穩穩停靠在前方路邊。
由于慣性,駱姝頭頂磕到車門,她恍然疼醒,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四處張望:“到了嗎?”
“這是牧馬人不是載人火箭。”
方輕茁單手把着方向盤,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撂挑子不幹了,“換你開。”
駱姝揉着被陽光刺得睜不開的眼睛:“你開什麼玩笑,我沒駕照。”
方輕茁簡直要被氣笑,那她昨天哪來的臉面嫌棄他的倒車技術。
無計可施地捏了捏眉心:“那你坐上來,坐我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