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和漸漸習慣,隻是孤獨還是使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初中第一天和孟與的重逢,她告訴自己“相處那麼久的人都沒認為我有問題”“還是有人會好好待我”。
從不争辯,荀和找到了能說服自己“相信自己堅持自己”的理由,也漸漸對獨來獨往形單影隻習以為常。
然而,時間還是變得更加難熬。
她隻能牢牢抓住她心裡的孟與,又怕抓不住,就開始一點一點寫下來。
時間一天天過去,孟與從未問過荀和去了哪裡,唯獨荀和通過手機和老校區的同學關注着孟與的生活。
有同學和他自己拍下的照片,有别人偶然聊起的八卦。
他過得很好,個頭瘋長,笑容明朗,每一天都在成為更好的自己。
這很好,哪怕孟與對她的消失好像全然不覺,或者,更應該說是她消不消失都無足輕重。
直到初中畢業,老校區的同學邀請她一起,她本想拒絕,卻看到群裡體委說還叫了其他班的人,孟與他們可能會來。
她知道的,他們打籃球那群人,人人在外班都有熟人。
荀和一個字一個字删掉拒絕的話,回了個“好”。
但隔了多少人在他們之間?
荀和隻敢匆匆和孟與對視了一眼,這一晚,就僅僅這一眼,她的刻意和他的不經意。
她像是要溺水的人,死死攥着自救的繩索。
高中生活要好許多,最好的實驗班裡也隻有一個初中班上的同學,是個不怎麼愛說話的男同學。
那些标簽并沒有帶到新的班級,在沒有偏見的注視下,荀和終于久違地沐浴到了陽光。
她的優秀和漂亮讓她一躍成為大家喜愛的對象,無論男女。
同學說“她好漂亮”“溫柔又安靜”,那些可可愛愛的女孩子甚至會跟她說“荀和,我的白月光”“是我初戀的樣子”……
同學們都很好,隻是後遺症并不能迅速治愈。
荀和逐漸學會了接受他人的善意,卻仍是做不到主動與人親近。
她眼裡看着未來,一心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
然後呢?
她對自己說“再等等,再等等就去找孟與吧,去告訴他——
“我喜歡你。”
一切都很如她所想,成績穩定生活輕松,荀和再滿足不過。
卻忘了,她等等時,孟與并不會等她。
那些年,荀和還是隻會學習,而孟與就是她唯一的慰藉,是努力辛苦時亮在迷茫和退縮中的一盞燈,光暈模糊的、寂靜的燈。
高一那年暑假,她有幸再次見到孟與。
不幸的是,他們的交流依舊僅是她故作無意與孟與淡淡的一眼對視。
就這一眼,他的模樣就牢牢刻在心上,他長大的樣子在往後想起無數次。
等結束了長達五六年的孤寂的中學生活,正準備沖動地、孤注一擲地去找他,想要問問他——
“我喜歡你,我可以跟你報同一所大學,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遺憾的是,比她動作更快的,是孟與戀愛了。
那個夏天,高考完第四天,她同家人逛街,卻在最熱鬧的地方看見他。
他旁邊還站着一個女生,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舉止親昵。
她一個人近去,在喧嚣的人海裡,瞬間便紅了眼眶,匆匆找了借口,獨自回家。
明明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見過,為什麼偏偏今天就遇見了?
很快,她在他空間裡知道了,她叫婧怡,名字溫柔又好聽。
她等了那麼久,唯獨差了這一點點,讓她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荀和的暗戀終于迎來了遺憾結局,沒有結果,無論好壞。
一點點啊,她曾經無數次暗想他們之間的“有緣”,如今卻隻能暗自自嘲無緣。
多可笑,她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關于孟與的,以至于她那麼那麼喜歡他,這些年不見不言,便盼他夢來多語。
她把美夢寫給自己聽,卻看他輕聲說與别人聽。
既然如此,那,沒有說出口的話就算了吧、忘了吧。
填志願那天,她直接報了直華大學,既然沒有孟與,那就繼續成為更好的自己吧,就像過去她努力的那樣。
隻是仍會無意識地常去他的空間,忍着麻木的鈍痛,欣慰于他的快樂。
直到大一上期的某天,他的空間突然變成“三天可見”。
她這個被驅趕的窺視者,被他宣判了無期徒刑。
她隻能想着她所知的他的模樣,聽他在夢裡一次又一次無聲地叫她“荀和”“荀和”。
荀和從此不再刻意想起他。
但孟與依舊是她不能提起的關鍵詞,那種難受,是拼命擦幹眼淚,卻安撫不了緊澀到疼痛的喉嚨。
從今往後,荀和不求再見,隻求孟與一生被愛永遠恣意。
荀和喜歡孟與,隐秘而不暴烈,像一叢火,分明隻照亮了一隅,卻也驅趕了其他的螢火。
自寫下他的那之後,荀和再也沒能喜歡上任何人。
不是不想,隻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