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接受吧,如果你認為你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你能夠享受這份自由也能忍受這份孤獨的話,我們能接受。但能接受,也會擔心,我們會想,如果爸爸媽媽不在了你該怎麼辦。”
“和和,如果有一天爸爸媽媽的擔心給你帶來了負擔的話,你要相信這不是我們的本意。”
“作為父母,為你擔心多慮是我們的天性,但是日子過得怎麼樣,隻有過日子的人才會知道,如果你依然很快樂,那你就再告訴我們你很快樂。如果你後悔了,我們也永遠支持你的任何選擇。”
荀和閉了閉眼,站在與陳玉敏一步之距的身側,不自覺地抿緊了唇,這一瞬間,荀和也懷疑了下自己,她是不是做錯了。
在所有人眼裡一直不曾戀愛過的自己,其實也不全然如此。
她深陷于孟與帶給她的失落難過,也在那兩年的時光裡以朋友的名義偷來孟與的體貼關心和親近,以及難以言喻的歡欣愉悅,那是她所沉溺的再不會有的心動。
她會遺憾沒能擁有他,也滿足于那個人是孟與,或許隻能是孟與。
可是,把她當作明珠的父母一直在為她擔心。
“媽媽,我……”
陳玉敏打斷她,側頭看着她,臉上是能夠包容她所有的慈愛。
“和和,爸爸媽媽很早以前就在學習一門功課,我們知道女兒長大了,你在成熟,我們該放手。但這很難,你要多給爸爸媽媽一些時間。”
荀和走上前,像很多年以前那樣摟着她,感受到她不再那麼緊緻的腰肢,将頭輕輕倚在在她的肩上。
“你們要永遠陪着我啊。”
陳玉敏拍拍腰間荀和的手,水沾到了她的手上,就像二十多年前她給了她一身的血肉。
兩人都沒再說什麼“爸爸媽媽陪不了你一輩子”“爸爸媽媽總會走在你前面”這些讨厭的話,她們隻是靜靜地享受着這份溫情。
爸爸媽媽總想陪女兒一輩子的,女兒也總想爸爸媽媽陪她一輩子的。
在這一點上,父母和孩子總是達成共識。
十月小長假,潘惠清和孟與表姐這兩天也在長嘉,這是她們周邊遊的目的地之一,也順便來看看孟與。
剛進門兒,孟與就聽到表姐喊:“大姨,孟與回來了,可以吃飯了。”
他去洗了手回來,小外甥嘟嘟不知道被從哪裡捉過來,正被按着吃飯,表姐還哄着要吃好多飯才能當小王子。
孟與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天天皮的這樣子怕是永遠當不了小王子,倒有幾分像小土匪。
想到這,他突然笑了下。
“舅舅,你在笑什麼啊?”
孟與瞥了他一眼:“我在想你這麼煩,在幼兒園肯定很讨人厭。”
小孩兒已經聽得懂“讨人厭”了,他生氣道:“你胡說!我們班上可多小朋友喜歡我了!”
“哦,都是跟你一樣讨人厭的小男生嗎?”
“才不是,還有好多女生也喜歡我。”
孟與嗤笑一聲,瞟了他一眼:“喜歡你什麼?你長得不好看又不聰明,她們是喜歡你胖?還是喜歡你笨?”
好一會兒,沒聽到他嚷嚷,孟與挑眉望去,就見他已經癟着嘴了。
嘴角抽了幾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他“哇”得一聲哭了起來,原在一旁看着兒子吃飯的表姐連忙安撫他。
廚房裡潘惠清也喊着:“嘟嘟怎麼哭了?”
表姐一言難盡地看了眼孟與。
孟與摸摸鼻子,有些理虧,他也沒想到這麼小的小孩兒居然這麼臭屁,還一逗就哭。
好說歹說将嘟嘟安撫住了,他朝孟與哼一聲繼續吃飯。
潘惠清出來就問:“嘟嘟怎麼了?哭這麼兇呢,我在廚房都聽到了。”
表姐避重就輕:“沒什麼,小孩子嘛,哭多正常。”
然而嘟嘟不這麼想,他小胖手朝孟與一指:“姨姥姥,舅舅欺負我,他說我胖,還說我笨,你打他!”
潘惠清看着孟與,眼睛一瞪:“行啊,孟與,出息啊,二十七的人了欺負人四歲小孩兒。”
孟與認真糾正她:“我是跟他說實話,誰知道他那麼臭屁還聽不得實話,哦,還是個告狀精。”
說着瞟了嘟嘟一眼:“而且,嚴謹一點,二六。”
嘟嘟收回指着孟與的手指含在嘴裡,聽到孟與的話,轉頭問他媽媽:“媽媽,說實話是什麼意思?告狀精是什麼?”
再怎麼說也才四歲,潘惠清和表姐還沒想好怎麼跟他表達這個意思,就聽到孟與說。
“說實話就是說你本來就又胖又笨就誠實地說你又胖又笨,告狀精就是小朋友最讨厭的樣子。”
一連重複兩次的“又胖又笨”“最讨厭”讓他歪着頭愣在那裡,等反應過來,就又“哇”的嚎啕大哭,轉身撲向他媽媽。
被哭聲驚醒,潘惠清回過神來就罵:“孟與,你是不是有毛病!”
又忙着安慰嘟嘟:“嘟嘟乖啊,别聽舅舅的,我們嘟嘟可好看可聰明了,舅舅小時候比嘟嘟差多了。”
一聽這話,嘟嘟從他媽媽懷裡出來,一邊抽噎打着哭嗝兒,一邊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那其他小朋友是不是都不喜歡舅舅。”
潘惠清給他抹了眼淚,語氣肯定:“對,誰會喜歡他啊!”
聞言,孟與下意識想到,荀和會喜歡孟與。
等反應過來,他怔愣着,念頭又沉下去,抿唇垂眸看着眼前的米飯。
荀和不喜歡孟與了。
而比這更令人刺痛的,是荀和不想喜歡孟與了。
這五年裡,前三年他極力按捺着洶湧着想要見她的思念,迫切想要離她近一點。
可後兩年來到長嘉,才逐漸懂了點荀和一直以來的苦澀和無奈。
原來即使在一個城市,想見的人依舊會見不到啊。
來來去去,新的人不斷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匆匆走過,有的會留下痕迹,有的離去無聲。
隻有荀和,在孟與的心裡一直沒有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