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廣今日穿了嶄新的正服,往日都是練武服或是軍袍,花朝的軍袍是繡名钿的,權位越高,名钿所用的金石越貴,一眼便能分辨出來來人的地位。
正服之上沒有,但單憑這服飾布料金線也看得出穿他之人的華貴非常。
杜熙站在門口,腳尖所指仿佛眨眼之間就能到李青棠跟前。許司一退到一旁,跟前剩一個紅尾。
“公主。”
“舅舅。”
李青棠太識趣了,冠頂甚重,低頭都不合适,她卻曲得膝、附得身、低得頭,誰叫她是山野姑娘,而非深宮公主呢,身上的氣力是幾個月不加練也褪不去的。
聞聽李青棠喚他舅舅,蕭文廣神色微頓,繼而歡喜:“快快坐好,讓舅舅看看,這一向不與你多見,青棠可還安好?”
“多謝舅舅挂懷,青棠一切都好。舅舅呢?也可還好嗎?”
“好好好,一切都好,這些日子替皇上巡視各地營房,馬不歇蹄,腳不沾地,惦記着你将要大婚,總怕不能趕回來,幸好,幸好趕得及。”
“辛苦舅舅了,婚嫁而已,畢竟沒有人重要,舅舅如此辛勞還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她微笑着。
……
這兩個人好像沒誰想要提說李青棠怎的忽然之間變了模樣,從前避之不及,張口閉口“将軍”,如今乖順柔和,一口一個“舅舅”,似乎就該如此,甥舅之情亘古如是。
寒暄之後李青棠依舊面帶笑意看着蕭文廣,一時無話說有些不大和諧,但李青棠仿若不查,就那麼笑盈盈看着蕭文廣,直待蕭文廣問:“聽說憫蒼公也來了,我回來的匆忙,還不曾與他見過,許多年了,也不知再見還能否認得出,那在當初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啊。”
李青棠卻道:“怎麼,舅舅回來竟未曾見過父皇?老師就在父皇處,我回來時他二人正與穆良國使臣詳談,舅舅怎的不曾見面?”
蕭文廣道:“我昨日回來已然見過皇上了,今日也是皇上允準我可直接來這裡,畢竟是送親,今日你最大。”
李青棠對蕭文廣的話沒生出一絲漣漪,兀自思忖并說出來:“老師竟不是時時刻刻與父皇在一處,他得空怎不找我呢?一别數月,老師不想學生,學生倒想老師了,真真是出了山便不認。”
“什麼話。”蕭文廣撫慰道,“憫蒼公收你做關門弟子,一身本領盡數相授,怎麼說不認呢。”
“舅舅有所不知,青棠這一身本領皆是師哥親傳,老師總是忙個不停,即便不忙,也是師哥帶着我,山裡山外,我跟在師哥身邊的時候比在老師身邊多多了,有時候老師想尋我去聽課,也會被師哥拉走,要麼就是師哥陪我一起……”李青棠這些話句句屬實,隻是說着說着她察覺到一絲一樣,停了停未暴露出來,而蕭文廣見她這般還道是女兒嗔怪,又安撫幾句……
說到憫蒼公,李青棠也扯出一個人來:“提說起人才濟濟,我倒想起一個人來,舅舅可還記得褚嘉?”
“褚嘉?”
“禦史台褚嘉。”
“奧,記得,陵北侯的孫兒,怎麼,而今在你手底下用的還順手嗎?”
“不能說順不順手,那是個實打實的人才,我想舅舅也應當記得,南下之前也是因為他告知我陳州那些事,才有了這一程,那時候和舅舅提起過。”
“是是是,你用的順手就好,我與他家中有些淵源,故而總想提拔提拔,也幸而是你做了鑒議院院正。”
“是啊,多虧舅舅将他送到我跟前,初初知道他還是婚宴賓客名錄。”
“啊?對對對,我差點忘了……”
李青棠眼中幾多審視。
這時候已日上三竿,折騰一陣子,故雲閣外早已擺好轎辇。聽蕭文廣說昨日嫁妝已送進公主府,說綿延千裡也不為過,遍花都都傳遍了。
李青棠不明白,她招贅驸馬還要嫁妝,那和嫁人有什麼分别,難道不該驸馬家綿延千裡嗎?李青棠沒有提說,一則是這節骨眼上,少些是非好,二則是杜寒英不是外人,沒必要讓他難堪,三則此事由來已久,不是她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真要細究也不該是現在。
然,蕭文廣說:“杜家也擡了一條街的物件,幾十個大箱子,說是驸馬的東西,與你的嫁妝倒類似的很,從生到死,衣食住行樣樣齊全,花朝開國至今頭一回,别開生面,鬧哄哄至今,真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