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不足夠培養起多少人手來……”
“不知我說的對不對,”李青棠說道,“我朝從來是東宮立則萬方立,東宮動則萬方動,随陽王這一走促成了許多事,也包括你的養父在内。我知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做過師爺,跟過縣令,一定是有些計謀的,他将你送進宮裡原本是想讓你一步步登高,他好的權利和地位。然而你卻一直在躲,即使人們知道他有個養女在宮裡,也不會有多麼大的用處。”
李青棠起身走動,鳳冠霞帔重若山石,動一步有一步的難受:“再者,他是為了私心……當然,誰不是為了私心的,可他的私心太小了,在花都這個地方有十個百個比他那點執念更大的所在,比起來,無人在意一個小小随陽已故縣令的恩怨。”
“殿下信我的話?”
“不信。”李青棠脫口而出、斬釘截鐵,斬斷了郭焱眼中将要湧出來的激動,“我誰都不信,但我确定了一件事。”
失落難掩,郭焱還是出于禮貌應了一聲:“什麼?”
李青棠歪頭略帶絲絲俏皮地說:“我很重要。”
那一絲“俏皮”就像一根針,針尖輕輕戳動郭焱,沒有傷害,隻有無奈。
李青棠還有話說:“李青薇是我妹妹,雖說我倆除了那點皇家血脈再無關系,但你放心,隻要我能保她就一定會保,可眼下我自身難保,無能為力。”
言及此,二人終于說到了關鍵處,郭焱等來了她想要李青棠問出口的話:“我來找殿下必定是想要幫殿下的,殿下本就是衆矢之的,如今更是逃都逃不掉,殿下,你在前面,我願為你守着身後,隻要能用得到我,萬死不辭。”
這話與周其甯說的倒有幾分相似。
“你今日是來投誠的。”李青棠說。
郭焱點點頭,再沒有任何藏掖:“比起别人,我的事似乎很小,但對我來說卻比天還大,殿下大婚,此次出宮就更不好再見了,還望殿下看在我句句屬實……看在……”郭焱發現她手裡沒有任何能讓李青棠滿意的東西,哪怕是份賄賂。
她不知,李青棠偏愛這樣的人。
李青棠終于鄭重其事:“我還是那句話,隻要我辦得到,我一定會保她,無需拿什麼來換。”
郭焱卻不想這樣:“總要給些什麼,我能為殿下做什麼?”
李青棠見狀也不與她拉扯,當即說:“如此,那你就替我多多留意後宮吧,盡你所能,不要逞強。”
郭焱連連點頭:“我明白怎麼做。”
——
重華錦甯公主出降有鳳冠霞帔,但沒有大紅蓋頭。
一如史官高泰所言,千百年後也是一樁奇談。
公主有什麼,驸馬有什麼,公主沒什麼,驸馬沒什麼。
綿延千裡的金銀财帛莊子田地店鋪侍奉,忙個不停的公主府,盡心盡力安置一切的杜公與俞夫人,默許一切的當今皇帝……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說:真稀奇,好似要改朝換代哩!
不知禮部是個什麼說道。提說起禮部,李青棠難以避免地想到原沛安,試婚女使那件事不了了之,她和原沛安之間說到底兩不相欠,而如今李青棠想欠一欠,她手裡能用的人太少了,就算是敵人,隻要能為她所用,兵法上也是有先例的。
郭焱在屋裡時候有些長,好在蕭文廣并沒有問什麼,姑且是當他看在阖宮上下就這麼一個妃嫔前來送親的份上吧。
“吃些什麼?”
李青棠送郭焱出來,搖搖頭:“吃不下,不必了。”
“那榮妃娘娘呢?”
李青棠:“榮妃娘娘自是回她宮中去。”
“可眼看就要到時辰了,總得有人送你……”
“皇上說他會來。”李青棠略想想,“不,是我會去朝晖殿,屆時他送我。”
蕭文廣情緒有些失控:“後宮娘娘們……”
李青棠轉瞬之間厲聲道:“舅舅,我是個沒有母親的人。”
而這話不偏不倚、一字不落地落在來人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