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提起一旁的心劍,潇灑的直奔甲闆,站在船頭之上,迎着獵獵海風,耍起止水劍法,口中還念着無心月下那首詩,道:“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
蕭瑟看着雷無桀耍酒瘋,無奈的搖了搖頭。
“好詩!”沐春風贊道:“這詩詩意豪邁,不知是何人所著啊?”
蕭瑟想起無心,道:“是世間少有的奇人,也是我的朋友。”
“我們的朋友!”白久追加道。
甲闆外,雷無桀舞劍的動靜驚動了整個船艙,閑着無事的壯漢們紛紛跑出來看,見到雷無桀那潇灑豪邁的身影,紛紛鼓掌,喝彩。
雷無桀見狀,被這氣氛感染,忍不住又舞了一套劍法。
舞畢,壯漢們熱絡的鼓掌歡慶,其中一個管事見狀,連忙吩咐幾個下人端上好酒好菜,準備趁着即将上岸的前夕趁機給衆人熱鬧一下,畢竟誰也不知道三蛇島捕蛇之後還剩多少人在。
氣氛在美食美酒的聚集下越發熱鬧,有個壯漢似乎和唐蓮關系不錯,總是常在一起海釣,還見到過幾次唐蓮練武的樣子,忍不住朗聲道:“唐兄,你也來一個!”
有人開頭,其他人也跟着一起起哄。
唐蓮喝了幾杯酒,胸中豪氣頓生,見狀也立刻應下,在衆人的圍觀下,落在了壯漢們圍起的中心。
以往,唐蓮整個人總是規規矩矩,一闆一眼的練習海運,但今日醉意上頭,身體不似往常那般受控制,在晃晃悠悠的甲闆之上,面對茫茫大海,他似乎領悟到了什麼,晃晃悠悠的打完了一套海運。
圍觀的白久吃着烤魚,看着人群中的唐蓮,悄悄和蕭瑟說話,“大師兄真厲害!這麼快就領悟了。”
蕭瑟點點頭。
沐春風眼看司空千落一杯又一杯,整個人醉意上頭,面紅如玉,笑着鼓動道:“司空姑娘要不要也去搶點風頭?”
司空千落酒量不錯,意識還算清醒,聽到了沐春風的話一愣,“哈?”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雙眼一亮,立刻拿起長槍,一躍落在了圈子中。
唐蓮見狀笑容滿面的退出,在壯漢們的招呼下,坐到了那裡,和衆人一起喝起了船上最普通的酒,吃着最常見的烤魚。
司空千落利落的在衆人的圍觀下,猛地揮舞起銀月槍。
此刻,月上半空,星照大海,海面波光淩淩。
銀月槍在月色的照耀下,閃爍着銀白的光芒。
司空千落長槍一舞,銀白的光在她的周身亮起一條條光線後又消失不見,就像無數流星雨拖着絢麗的尾巴在她身邊閃爍,再加上她本身英氣俏麗的容顔,讓這一船人都全部被她吸引。
一槍畢,司空千落在衆人一片叫好聲中走下場。
她笑意盈盈,看向白久,挑挑眉,“白久……”
話未盡,白久卻已經領悟,嘴角無奈的彎了彎,站起身來,走向那個中心。
衆人期待的看着白久,眼神熱絡。
白久伸出手,陽劍心随意動,陡然出現在她手中。
長劍一劃,随着心意而動,劍鋒所指,火紅的光芒宛如心髒,一閃一閃,化作一朵朵火焰憑空漂浮在半空中。
随着白久越舞越多,火焰越來越多,漫天火光将整個海面照亮。
平日裡灼熱的能焚燒一切的火焰,此刻卻像是太陽般溫暖,趨走了夜風的寒冷。
白久身姿輕盈,在火光中輕身飛起,劍意溫暖如春,映照着那一張如蓮花般的美麗的臉龐,好似天上的仙子,風姿綽約。
很快,白久朝天一劍,頓時所有火焰沖天而起,宛如上元節上無數人放飛的天燈,悠悠的朝着天空飛去。
“好像以前和孩子一起放的天燈啊!”有人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身邊的人點點頭。
顯然這一幕,不止他們這樣想,就連司空千落他們也這樣想。
“小時候上元節,我特别喜歡放天燈,每次都纏着阿爹去買最好看的那個。”司空千落對回來的白久說道:“那時候阿爹說隻要把願望寫在燈上,等燈飛到天上,就能被神仙看見實現我的願望。”
這世界有仙人的存在,也不排除有神明的存在,難道……真的有神看到天燈幫忙實現願望嗎?
白久好奇的追問司空千落後續,“然後呢?你的願望實現了嗎?”
司空千落笑眯了眼,道:“實現了。”
沐春風驚訝道:“難道真的是神仙實現了你的願望?”
“怎麼可能!”想到自己長大後發現的事實,司空千落笑意更甚,道:“是我阿爹。”
“三師尊?”
這個答案還是真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白久心道。
司空千落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笑呵呵的道:“不過你們絕對想不到他是怎麼做到的!”
沐春風猜道:“難道三城主偷偷看了你的願望?”
司空千落笑道:“對了一半。”
她看向白久。
白久沉思許久,搖了搖頭,“想不出來。”
總覺得以三師尊的性子,做出什麼舉動也不奇怪!
司空千落也不買關子,直接道:“我阿爹他呀,居然禦槍而行,偷偷追上我那個天燈,截下了我的願望。”
“啊?!!”
沐春風一驚。
司空長風!雪月城三城主!!傳說中的槍仙,槍術天下第一,更是奇謀之才!!
怎麼會做出這樣……幼稚的事情?
好半天,沐春風才張了張嘴,愣愣道:“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槍仙,真是不同凡響。”
司空千落看沐春風這呆愣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她還蠻喜歡看别人露出那種震驚的模樣,不像白久他們早就在雪月城見識過自家阿爹不着調的模樣,對這種程度隻是愣了一下,就平複了。
好沒成就感!
一時間,司空千落忍不住敞開了話,和沐春風聊的火熱。
白久見兩人聊得熱絡,忍不住抿唇一笑,悄悄湊到蕭瑟身邊,調侃道:“蕭瑟,你說他們兩個怎麼樣?”
蕭瑟把玩着茶杯,看了一眼目光澄澈的司空千落,道:“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白久遺憾的歎了一聲,“也不知道千落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這一次,沒等蕭瑟接話,白久就好奇的問道:“蕭瑟,你以前是怎麼過上元節的?也和千落一樣,和家裡人一起放燈嗎?”
蕭瑟望着天際遙遠的火光,似乎想起了腦海裡久遠的記憶。
那時候的蕭瑟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蕭楚河,總不耐煩宮裡那些繁瑣的冗長的宴會,仗着自己功夫好,偷偷溜出宮外,有時候是去碉樓小築喝美酒,有時候是去千金台豪擲千金,反倒是甚少去玩那些普通的玩樂。
“我很少放燈,大多都時間久遠已經記不清了,唯一還記的那次是和王叔一起放的。”蕭瑟緩緩道:“那時候我年紀還小,總是跟在王叔身後,他見滿大街上别人都有燈,便湊熱鬧給我也買了盞。”
白久好奇,“那你寫了什麼願望?後來實現了嗎?”
蕭瑟眼中含笑,道:“實現了。”
白久看着蕭瑟,總覺得這個笑容裡帶着些别的東西。
江湖傳聞三師尊和琅琊王是好友,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難道琅琊王也和三師尊一個性子?
白久更好奇了,反問道:“難道你也是王叔幫你實現的?”
蕭瑟輕哼一聲,眉眼一挑道:“小小願望,何須他人。”
“你自己就實現啦?”白久驚訝不已,脫口而出道:“好厲害啊!”
但下一秒,白久反應過來,小時候的孩童心願大多簡單,如果隻是想要某樣尋常的東西,隻要手裡有錢就能實現,而眼前的這個人,小時候怕是最不缺錢。
而且她剛才問蕭瑟許了什麼願望,他也沒回答。
有貓膩!
白久眯了眯眼,猛然湊近蕭瑟,道:“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那時候你許了什麼願望?不會是想要糖葫蘆這種簡單的願望吧?”
蕭瑟面色一熱,驚的差點把手上的茶杯甩掉,身子下意識往後仰了仰,反駁道:“我怎麼可能這麼幼稚?!我看是你小時候才會許這種願望吧?”
“真的?”白久懷疑的眼神在蕭瑟臉上掃來掃去。
不是她不願相信,實在是蕭瑟的謊話張口就來,上一個被他騙的團團轉的人現在都還在大海岸邊等着他們的“三日之約”呢!
蕭瑟坐直身體,瞧見白久的眼神,頓時渾身不自在,道:“你這什麼眼神?”
“沒什麼!”見蕭瑟目光坦然,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白久這才放下心,收回懷疑的視線,好奇追問道:“那你到底許了什麼願望啊?”
蕭瑟不語。
白久更好奇了,抓着蕭瑟的衣擺,央求道:“告訴我嘛,好不好?”
看着那雙明亮熱烈的雙眼,蕭瑟頓了頓,道:“也沒什麼,就隻是一個很俗的願望,不說也罷。”
蕭瑟這種風雅公子做派的人居然說很俗!
白久越發好奇了,抓着蕭瑟的衣擺搖了搖,道:“說嘛,說嘛!”
蕭瑟耐不住白久央求,語速極快,低聲道:“願戰争早日結束。”
白久愣住。
這完全她是意料之外的願望。
白久軟了語氣,溫聲問道:“你那時候怎麼會想到要許這種願望?”
蕭瑟摩挲着茶杯邊緣,含糊道:“北離和南訣經常時有摩擦,那時候我跟随王叔去邊境見識見識,恰好遇上了戰争,便許了這個願。”
那一年冬季,南訣遭遇大雪,有一批南訣人趁百姓們正過“元日”(春節的别名)之際突襲,欲劫掠北離,他和王叔恰好在邊境,王叔見規模不大,有意讓他見識見識真正的戰場,便讓他随軍出戰。
也是這一年,他開始在軍中逐漸揚名。
聽着他的話,白久耳邊突然回蕩起那日蕭瑟硬撐着病弱的身子對蘭月侯舉起雙手說的話。
“我這雙手,曾于沙場沙場之上斬殺敵将……”
白久看着那雙把玩茶杯的雙手,白皙細膩,骨節分明,修長筆直,分明是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才有的雙手。
真的很難想象出這樣的一雙手,以前到底是什麼樣的?
又需要經曆多少,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白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常年練劍讓她的雙手上磨起了一層薄薄的繭子,雖然也好看,可一看老繭就知道她是一個習武之人。
“這個願望一點也不俗。”白久道:“非常好!好極了。”
蕭瑟彎了彎眉眼,問道:“你呢?你小時候是怎麼過的上元節?”
“我啊,”白久回憶了一下,她在現代的時候好像不怎麼過元宵節,隻是象征的煮點湯圓吃的樣子,道:“我家不怎麼過上元節,沒你們這裡熱鬧,隻是吃點湯圓。”
蕭瑟心道:看來山上清冷,就連過節日也清清冷冷的。
白久不知道蕭瑟又誤會了,笑眯眯道:“我跟你說,湯圓的餡料可多了,甜的,鹹的,葷的,素的全都有,甚至還有水果的。我以前吃的一直是甜的,以為世上湯圓隻有甜的,後來聽說還有葷的時候,簡直驚呆了。水果餡的更是名所未聞,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人發明的?”
“會不會是你師父發明的?”
蕭瑟也從沒聽過湯圓居然有麼這多餡料,他平時的也多是芝麻餡,白糖餡的。
“絕對不是他。”
想起那個杜撰的師父,白久堅定的搖搖頭。
蕭瑟“哦”了一聲,忍了忍,沒忍住,問道:“那些鹹的葷的湯圓味道怎麼樣?”
看着蕭瑟好奇的模樣,白久心裡高興極了,嘴上回道:“有的味道非常好吃,以後做給你嘗嘗。”
蕭瑟沉默了一會兒,微微點了點頭。
白久頓時笑容滿面。
太好了,起碼還想着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