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揚的思緒完全偏移,他瞬間忘了剛開始想要湊到甄随座位前的意圖,轉而開始替自己憂慮。
遲航出聲的時機恰如其分,剛好擠進三人對話中的空白,“甄随這周的作業都不交了,孫老師那邊我下午專門去跟她說。”
不約而同地,三個人都偏側過頭,視線結聚至同一焦點。
遲航的語氣令事情聽起來像是舉手之勞,“下午我正好有問題要過去問,順便去說這件事,周睿,你先回去吧。”
即使同樣的難以置信,周睿還是順從地轉回了身,甄随也随即恢複了見怪不怪的淡然神情,隻有彭揚還在同震驚相持:
“你什麼時候這麼閑了?真閑的話,不如捎帶幫我也說一嘴?”
遲航好像沒聽見他的聲音,已經自顧自地換好了下一本要打開的題冊。彭揚受了更大的刺激,心裡的滋味說不出的複雜。
他好奇得實在受不了,但是當着遲航的面催問,不僅折損他的顔面,還使得他有違不打擾遲航學習的原則。
于是他奮力朝甄随使眼色,害怕甄随不肯跟自己出教室,又擡起了自己腳上的球鞋,示意對方要聊的内容。
甄随看不過眼,挪開座位起了身,遲航很流暢地讓開位子,更讓甄随覺得自己受待見受過了頭。
不管是彭揚還是遲航,他感覺現在隐約都有些難招架。
“甄随,你好大的本事,學霸居然甘願被你差動……我在班裡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學霸這麼主動。”
“你不是要說下場比賽的事?不說我回去了。”
“說!要說的。”
彭揚慌忙攔住人。盡管他眼下的興趣完全不在籃球賽之上,為了持住難得的場面,他還是下意識找了托辭,“這不是不想你再被孫老師找難堪嘛,我想着幫你出點力,結果學霸更狠,還得是學霸,我确實比不過。”
甄随覺得當前的場面相當怪異,似乎兩個人都在為博得自己的好感而争競。
“如果是因為上次的比賽,你想着一定要回報我什麼,我的建議是維持之前那樣,别做任何多餘的事。你們一個個都這樣,會讓我很難受。”
某種意義上講,彭揚的心思的确有被洞穿的成分。但他稍一回味,立時又想到,如果坐實甄随的猜測,除了顯得自己的用心很拙劣外,根本無益于增進兩人的關系。
“你非得這麼想我嗎?從你剛進班裡開始,我是怎麼對你的,你心裡沒點數?”
甄随努力想了想,自己确實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彭揚的質問來得毫無道理。
好在這天的他心情還算不錯,難得有多餘的耐心耗費在纾解尴尬上,“你人确實不錯,仗義又好說話。我們做不了朋友,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的問題,是我不想跟這裡的任何人交朋友,我剛才那麼說,根本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
雖然口吻依舊冷淡,但這畢竟是甄随第一次為自己的舉動做解釋。在彭揚看來,這已經算是罕有的機遇,他趕忙搶過話音,“這樣就好了嘛,什麼都往清楚了說,你别看我活得糙,其實有些時候挺容易想多。現在就好辦了,你不想跟人做朋友,那是你的自由,但我非得交你這個朋友不可,你愛對我怎麼着都随你,我也有我的自由……暫且就這樣,快上課了,我趕過去上趟廁所。”
彭揚根本不給甄随思考的機會。
幾句話放下來,在甄随腦海中仿佛有龍卷風過境,等回到座位上,他的神情還未從呆木中回籠。
直到他聽見旁邊的人說:“彭揚對你說什麼了?”
遲航的聲音低沉且富有磁性,大概隻是出于好奇的詢問,但是甄随自己琢磨出了一點關切的意味。
一察覺自己的思緒飛馳得不受控制,甄随手上的動作即刻忙碌起來。
但很顯然,這樣的舉動隻會增添旁人的不解,因為從早到晚,他根本不會是那個拿出筆在紙面上寫畫的人,除非有不得已讓他動筆的情形出現。
等到将筆握在手心,再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甄随陷入了徹底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