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的整個晚自習期間,甄随都沒有見到遲航。
等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好不容易讓思緒平定下來,他才察覺,過了這一整天,雜亂的狀态不僅沒有祛除,還愈有加重紛亂的迹象。
他知道自己應該按着跟遲航承諾的,不是在應付作業,就該是在上網,不分目标是否明确地檢索,梳理真正的興趣所在。
但現在,他卻是為着一個自己根本搞不清楚的理由,對着面前的顯示屏發呆。
他無非是想問一問遲航,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麼,隻要他有遲航的手機号或者微信,那麼就幾乎隻需要動動手指。然而,他甚至都不在三班的群聊當中,即使想要加上遲航的微信,目前還有額外的一步需要打通。
為了貫徹事先敲定的路線,即使有彭揚的多次鼓動,甄随也一直無動于衷。
還在教室的時候,甄随就已經開始糾結,要不要徹底逆反此前的原則,主動跟彭揚提出加入群聊的要求,現在已經逼近淩晨一點,熬夜趕作業的堂弟都已經睡下,他也依然沒有作出決斷。
時節已經完全入秋,一到晚間,總能聽到若隐似現的風嘯。
安城比江川縣靠南不到百公裡,氣候實際差不了太多,但是甄随卻頭一次覺得夜間有種滲人的寂寥。
換作是從前,如果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他往往會采取以毒攻毒的手段,找最吓人的一類恐怖片看。
那時候他什麼都不怕,從小他就是帶頭調皮搗蛋的孩子王,爬樹攀高,捉蟲逮鳥,但凡是能抓摸的,樣樣都少不了有他沾手,光是跌胳膊摔腿,打石膏綁繃帶,都早不是手腳指能比劃得過來的數目。
然而現在他卻因為這樣小小的一件事輾轉反側,連加個群聊都要猶豫一整天——
“真是受夠了。”
再怎麼想,他所要做的,不過是就是動動手指,别人哪怕問起來,他也大可以說成是當天的作業沒記清楚,想要找人問問。反正他已經答應了遲航,要開始嘗試适應糊弄着過,有了這個決定,這種事遲早會發生。
甄随重重地翻了一下身,搪塞的理由明明有一大把,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困擾如此之久。
他對自己的焦灼後知後覺,直到等待足足十分鐘後,給彭揚發出去的短信依然沒有得到回複。
彭揚的手機号是他在白天打球結束以後要到手的,很難得的是,當時彭揚并沒有表露驚訝。
這一點其實讓甄随頗感不爽,就像是彭揚對自己早有料想,現在終于等到他主動跳入事先布好的陷阱。
又過去了十分鐘,甄随完全不覺得困,近段時間他經常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即使根本沒有在他看來有價值的事情可做,現在他終于有了能夠牽系的理由,卻甯可完全沒有這回事,越是等不到消息,越是讓他後悔此前的沖動。
手機屏幕上的時鐘數字悄然變換了一位,甄随已經想過要放棄,但是因為不甘心,又忍不住點開屏保,瞥掃了一眼屏幕,通知欄忽然閃動了一下。
他急忙點進去,彭揚居然真的回複了他:
【你真想好了?】
甄随差點随着本能打過去一句“想好了”,臨到輸入前,他又被腦中的千頭萬緒牽扯住,又等了五分鐘,将已經打好的字句反複删改了數個來回,他才終于敲定發送:
【你看着辦】
已經是淩晨兩點,一中到校的時間很早,因為孫老師臨時增加的要求,班裡的人還要比規定的時間更早到。
甄随本來還抱有僥幸,心想大多數人在這個時間肯定都已經睡了,彭揚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幾個能捧場的,可當他點進彭揚發來的群聊邀請,一下子刷出來的幾十條消息,讓他險些在躺着的狀态下把手機丢在了臉上。
【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