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實在意味不明,乍聽下來,在對待自己這件事上,遲航似乎還想跟彭揚較個高下。
剛一産生這樣的念頭,因為覺得太荒謬,甄随趕忙搖了搖頭,強行将思緒掐斷。
稍稍冷靜下來以後,甄随下意識用餘光去瞥遲航,發現對方的神情有點落寞,一時更加重了不安。
他既擔心自己多想,又不想繼續冷場,很快他就想到,如果彭揚在場,隻需要幾句插科打诨,就能蓋過這片刻的不諧。
他忽而得到啟發,故作輕松地開口:“你不也挺看重他的?如果不是他勸你,你也做不到現在這個份上吧?”
這已經算是揣測了——當下是否過了界,甄随完全拿不準,他緊盯遲航的雙眼,擔心下一秒對方就顯出憤怒或者失望的情緒。
跟行當中,甄随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始終擰着身子,腳下也追趕着,根本不是平時走路的自然姿态。
不知道是因為時間過得太慢,還是遲航并沒有聽進之前的話,從甄随留意觀察開始,他就已經回歸了平常的狀态,冷漠而淡然,像是對待桌面上的題本一樣對待腳下的路,微垂着頭,每一步都走得端挺。
在面前的道路上,仿佛有一條隐藏起來的輔助線,隻要稍微歪斜一點,就會偏離原本的目标而無法折回。
甄随尾随在後,跟看得越是入神,感觸就越是直達心底,像是一盆鼎沸的滾水,刹那間被凍得僵實,在表面沒有留下一絲縫隙。
對于這樣的事,放在十天前,他可能會直接無視,但現在不同了,他隻琢磨了不到兩分鐘,就已經無法再忍耐。
甄随快步沖上前,重重拍了一把遲航的肩:
“你這什麼意思?走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說話了?你要是覺得我說錯了,挑明了直說就是。你知道的,我跟彭揚雖然走得近,但我們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别人不解釋清楚,我做不到像他那麼寬宏大量。”
遲航似有所動搖,原本繃得很緊的冷漠,流露出一絲遲疑:“你沒跟他解釋什麼?”
甄随本來還有些猶豫,但一想到這一路上的壓抑,即刻又逼迫自己迅速作出決斷:
“還能有什麼,就是我來這兒之前的事。他這個人吧,八卦的時候真挺閑的,我一開始不太想搭理他,就是怕他這個,但後來發現他其實挺有分寸,知道我不想說,就沒再刨根問底。”
遲航的表情果然有所變化,甄随剛剛在心底松了口氣,胸口忽而又随着話音一緊:
“如果我想知道呢?”
遲航也想知道自己的過去?因為思緒的猝然中斷,不由自主地,甄随連腳步也随之一頓。
雖然看上去他一直在逃避面對那件事,但讓他很長時間說服不了自己的,并非那件事本身,而是周邊人對他的信任破碎得太過輕易。
迄今為止,關于那件事的開端,他絲毫不覺得羞愧,但也懶于同那些放棄信任的人多費口舌——包括自己的父母在内。
遲航跟他的過去毫無瓜葛,自從相識以來,也從未問過跟他的過去相關的問題。想到這些,甄随反而更加好奇:假使他把别人印象裡的這件事告訴遲航,遲航究竟會怎樣看待自己?
“我剛來的時候,他們有不少議論,你肯定聽到了一些,打人的事是真的,我隻傷了胳膊,被打的那個人在醫院裡躺了半個月。這件事确實有我沖動的成分,并不全是他們胡編亂造。”
他故意停在這裡,盡管很忐忑,期待的分量也随之漸重。他很好奇遲航接下來要怎麼問,但等來的接續卻十分意外:
“你打架很厲害?以前專門學過?”
“為什麼這麼問?”
“你自己受傷不嚴重,人家卻要住院。你這麼講,不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