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開着車,載着周曜離開了暗巢,周曜并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發現了什麼,隻是把周宸夕留下的paradise交給了羅輝。
一路上周曜都一語不發,洛可欲言又止,卻也不敢打聽的太過,無論周曜發現了什麼,這都是高密的情報,周曜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們,也是出于對他們的保護。
這天大的任務,隻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上,旁人無法去幫他負擔些什麼。
洛可不自覺的放慢了車速,即便是短暫的時間也好,至少在回城的這段時間裡,周曜能好好地休息休息。
車子行駛在綿延的公路上,夜空中,巨大的天穹反射出些許微弱的月光,和滿天的星辰融合在一起。
滴滴——
周曜身上的通訊器響了,周曜睜開了眼睛,褐色的雙眸很明亮,沒有人知道他在閉目養神的這段時間裡都在思考什麼,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疲倦和陰霾都消失不見了。
通訊器上顯示着一段短訊,是程越發過來的。
“明天下午3點,維黎劇院見,我想帶你看一場演出。”
周曜眼眸深邃。
“有人找你嗎?”洛可在前方問:“需不需要我和謝祁說一聲,申請特殊保護?”
周曜想了想,搖了搖頭:“不了,隻是去見一個老朋友。”
洛可沒有再說什麼,周曜在通訊器裡打了一個“好”,然後按下了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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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下午三點,周曜獨自一人來到了維黎劇院的大門口,這座劇院位于内城東北角,距離城中心很遠,這一片區域是仿古街區,仿造是舊社會法國巴黎的街區景緻,晚上來這裡放松休息的人很多,白天倒是很清靜。
天色灰暗,霧蒙蒙的,周曜來到劇院的時候,正值烏雲密布,四周寂靜無聲,沒有一個活物,陰霾籠罩下的劇院猶如一座奢靡的墳墓。
周曜推開了維黎劇院的大門,門吱呀一聲,發出聲響,周曜順着院子裡的走廊一路向内走,厚重的大門在他身後關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劇場就在走廊的盡頭,周曜走了進去,劇場内漆黑一片,密密麻麻的座位上空無一人,舞台上拉着幕布,等到周曜走近舞台的時候,劇場的聚光燈亮了,直射在舞台上,映出酒紅色的幕布。
“程博士,我來了。”周曜對着空無一人的劇場說道。
幕布緩緩地拉開,聚光燈的中央是兩個提着線的木偶,木偶做得很逼真,和真人一樣的大小,他們身上都穿着白大褂,并排站在一起,空洞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前方。
舞台上響起了一陣詭異輕快的音樂,音樂聲過後,傳來了一個機械的報幕聲:“請觀衆觀看最新的木偶劇——兩個好兄弟。”
周曜聽到這,低低的冷笑一聲,他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上,随着他的落座,舞台上再次響起了詭異輕快的音樂,兩隻木偶随着線的動作,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四肢關節異常的靈活,那雙眼眸,宛如巨大的黑色空洞。
機械的聲音再次響起,配合着木偶的動作,演繹着一段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森林裡住着一對很要好的兄弟,他們沒有親人,沒有夥伴,隻有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小男孩A是個沉默寡言的孩子,總喜歡悶着一個人鼓搗些實驗,他喜歡去抓各種小動物、小昆蟲,把它們放在一起觀察它們,而小男孩B則喜歡在旁邊,觀察小男孩A,有時候一看就是一整天。”
“小男孩A覺得這些動物昆蟲最有意思,可小男孩B覺得人最有意思,他喜歡去山腳下的鎮子裡,看各種各樣的人,山腳下的世界特别的精彩,有的時候會有兇猛的怪獸跑出來吃人,有時候人自己也會殺人,怪物吃的人很多,人殺得人也很多,小男孩B最喜歡看人臨死前的表情,無論是什麼樣的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在臨死前,臉上的表情都一樣,好看極了。”
穿着白大褂的木偶在舞台上旋轉跳躍着,它機械的張開雙臂,長大了嘴巴,眼神空洞的望向天空,舞台的半空中投影出了一個異種怪獸吃掉一家難民的血腥景象,母親已經被怪獸嚼碎吞進了肚子裡,怪獸滿嘴的血,父親則把自己的女兒推到了怪獸的面前,自己連滾帶爬的逃命跑了。
撲哧——小女兒的身體被異種撕裂了,怪獸用沾着小女孩鮮血的手拽住了父親的頭,将他拎了起來,父親使勁地踢腿掙紮,怪獸寬大的爪子猛地用力,父親的腦袋在它的手裡開了花,和小女孩的血混在了一起。
木偶的嘴角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他張開了雙臂,在這片血腥的投影前扭動着身體。
“小男孩B興奮地在小男孩A面前講述山腳下的事,可是小男孩A卻沒什麼興趣,他仍然執着于那些動物昆蟲,小男孩B不甘心,他拽着小男孩A,帶着他去看山腳下的怪獸,那隻怪獸正在追逐一群逃難的人,它已經吃了四五個人了,滿嘴的血,身上沾滿了血污。”
“你看,再過一會兒,這些人就會向怪獸求饒了,那些老人和孩子,會第一個被怪獸吃掉!”小男孩B很興奮,他觀察了太多的人,懂得他們的處事方式,那些逃難的人,一開始都會互幫互助,可等到怪獸一來,就會變得四分五裂,年青壯年的人會把老人和孩子推出去,等到怪獸吃完了他們,他們又會把柔弱的女人推出去,有時候怪獸還沒開始吃他們,他們自己會率先起争執,互相殺掉對方。
真的是有趣極了,小男孩B興奮的想把這有意思的事分享給小男孩A。
可是小男孩A卻很不高興的樣子,怪獸又來了,那群人被圍堵在了山谷裡,山谷裡面有層層疊疊的白骨和腐屍,人們互相開始了推搡和争執,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
小男孩B指着人群中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和她懷裡抱着的孩子說,他們肯定是最先被吃掉的,果然過了一會兒,人群中有人推了他們一把,老婆婆摔倒在地,小嬰孩哇哇的直哭。
怪獸不喜歡小孩子的哭聲,哭鬧的小孩子是它最先吃掉的食物。
小男孩B興奮地去看小男孩A,卻驚訝的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竟然不見了,小男孩B在山谷的一個角落裡找到了他,他正在放火點燃一種紫色的草,巨大的濃煙彌漫在山谷裡,人群被這股煙嗆得連連咳嗽,他們當中有人要去抓小男孩A,可是他沒有躲,一直在點燃這種紫色草,小男孩B有些着急了,小男孩A從不懂的保護自己,他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可怕。
木偶扭動着身體,朝另一個安靜的木偶跑了過去,他的四肢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扭動的姿勢異常的詭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隻兇猛的怪獸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嘯,濃煙彌漫在它四周,它很痛苦,過了一會兒,怪獸驚慌失措的跑了,它害怕這股濃煙。
怪獸走了,山谷裡的人得救了,他們面面相觑,把視線轉向了小男孩A。
小男孩A靜靜地站在火海前,一動不動。
他成了英雄。
投影變換着畫面,原本荒蕪的鎮子開始變得有了生氣,越來越多的人來這裡生活,聽逃難的人說,外面有很多很多怪獸,大家都在逃命,這裡的怪獸不再是威脅,因為小男孩A總有辦法趕走它,一傳十十傳百,來鎮子生活的人越來越多。
他們把鎮子上最大的房子給了小男孩A,說是對他的感謝。小男孩A原本還想住在森林裡,那裡的小動物和昆蟲最多,可是鎮子裡的人卻不放他走,他們說林子裡不安全,會有其他的怪獸來吃人。小男孩A沉默了許久,答應了下來。
小男孩B知道,這群人隻是害怕怪獸來了沒人保護他們,他和小男孩A在山上生活了三四年了,也沒遇到什麼危險。
他們鎮子裡住了下來,一開始這些人還會經常來看望他們,給他們送一些吃的喝的,可是小男孩A隻喜歡動物和昆蟲,他把林子裡養的那些小動物搬到了這座房子裡,依然每天觀察它們,和它們交流,那些鎮子裡的人很怕這些動物和昆蟲,他們告訴小男孩A,這些也是怪獸,是需要被殺死的。
小男孩A不明白他們的意思,但他明白,這裡的人不喜歡這些,後來他就不再見鎮子上的人了。
漸漸地,鎮子裡的人也不再找他們了,隻是偶爾會拿些吃的放在門口,然後就快速地走開了,小男孩B暗中聽過幾次他們的談話,鎮子裡的人似乎稱呼小男孩A為“怪物”。
他們懼怕他,卻不得不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