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磊一路上都沉默寡言,離開了清羽坡之後,他便一直沒有說話。周曜不知道該如何開導他,好幾次話到嘴邊,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隻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後。
福傑的話也不能算是錯的,周曜雖然并不知道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可以猜想得到:
蕭磊身為天啟第一上将軍、天衛軍指揮官,責任重大,在異種肆虐、天啟還未完全建立的時候,天衛軍是一個強大的作戰武器,它可以替天啟消滅敵人、保護天啟。然而,當天啟成功建立,天衛軍的作用顯得不那麼重要的時候,天啟就會把重點放在如何掌控這支強大的軍隊,讓他們在自己的控制範圍内。
蕭磊為周宸夕抛開紀律法度,這個行為固然有錯,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他錯就錯在,選擇的時機不對。天啟剛剛建立,天衛軍的身份變得尴尬了起來,天啟正在思量着如何安置這一隻軍隊,蕭磊這麼做,無疑是讓天啟選擇了防備而不是信任。
周曜微微歎了口氣,蕭磊當時不過隻有二十歲,血氣方剛,說白了隻是剛剛成年。在帶兵打仗上他很能幹,但是在審時度勢上卻差了些火候。
不過若要說是他讓天衛軍變成了今天這幅樣子,倒也言重了。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回到了城區,蕭磊想要回屋休息,但周曜卻攔住了他。他說要帶着蕭磊去一個酒館,還神秘兮兮的說有驚喜。
“抱歉,我今天真的沒有心情…”
蕭磊回答的有氣無力。
“噓——”周曜對蕭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不由分說地拉着蕭磊去了兩條街以外的一個酒館。那酒館是一個半地下的店鋪,穿過一片安靜的樓梯,轉個彎就到了。
現在時間還早,酒館的人不算多,隻有三三兩兩幾個顧客,吧台邊上很空曠,沒有人。酒館内放着抒情的爵士樂,和古樸的裝潢融為一體,給人一種放松的感覺。
周曜拉着蕭磊坐在了吧台上,邊上負責調酒的是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者。他雖然年紀看上去不小了,但是調酒的動作卻很娴熟。
“二位想要點什麼?”調酒師笑着對他們打招呼。
周曜望着他眼眸深邃,他從兜裡掏出了那張紙條放在了桌案上,低聲輕笑道:“真相。”
調酒師的手頓住了。
他迎上周曜的視線,那雙眼眸漆黑明亮,宛若星辰。半晌後,他低頭輕聲笑了,他從那雙眼眸中沒有看到試探,眼前的人是笃定這張紙條就是他送的。
“你怎麼知道這紙條是我給你的?”
“很簡單,”周曜也笑了:“因為味道。”
周曜和蕭磊所住的街區并不是繁華地段,這一片區域内隻有一家酒吧。周曜仔細聞過紙條上面的味道,裡面有着淡淡的酒香,所以他初步判定,這張紙條是酒吧裡的人寫的。
“那也可以是服務生,或者其他工作人員。”調酒師問道:“你怎麼想到是我?”
“因為你寫這張紙條用的紙,是酒吧菜單的底紙。這是一張空白的酒吧菜單,普通的服務生是拿不到的。隻有酒吧的負責人才有機會拿到。”
“我打聽過了,這家酒吧的負責人便是調酒師。”
調酒師笑了,他笑得很開心,半晌後才到:“周曜,不愧是你。”
調酒師直接叫出了周曜的名字,這也印證了他的想法,這位調酒師的确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周曜有一大堆的疑問,不過在他問出這些問題之前,調酒師先将兩杯調好的酒擺到了他們的面前。
“看蕭将軍的臉色,恐怕在清羽坡遭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吧。先喝點東西吧,心情會舒暢些。”
蕭磊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臉色難看的厲害,他沒說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刺激的味道,穿過喉嚨一路向下。
“多謝。”蕭磊說道。
調酒師告訴他們,自己叫米勒,以前是一名易容師,會幫助想要易容的人改變他們的容貌,日子久了,就養成了以骨看人的能力,周曜和蕭磊剛來天佑那天,從他的酒吧門口路過,米勒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們。
“您是怎麼知道福傑上校會帶人去劫武器車的?”周曜迫不及待的問道。
調酒師告訴他們,福傑上校和他的下屬是半個月前潛伏進來的,他們來過這裡幾次,有一次喝多了,他是偷聽到的。
“福傑先生常來這裡喝酒嗎?”
“不隻是他,其他的天衛軍也常常會過來。他們壓力大,心裡又苦悶,便常到我這裡來喝幾杯。大毀滅之後的酒雖然不如以前味道醇厚,但是這麻痹神經的作用卻保留了下來。偶爾喝上幾杯,這苦就沒那麼難熬了。”
放眼望去,這個小小的酒館裡的客人和以前在内城的時候不一樣,大家的臉上沒了笑容,帶着幾絲愁緒。
米勒對蕭磊道:“蕭将軍,謝将軍處刑在即,一旦讓蒂魯在衆目睽睽之下處刑了謝将軍,那麼天佑的地位就算是穩定了。到那時天佑将成為一股新的力量,再沒有人能約束他們。”
“我知道。”蕭磊沉聲道。利益關系他比誰都清楚,隻是眼下他隻有一個人,謝祁的下屬對他有成見,他根本無法統領天衛軍主和派的人去對抗蒂魯的勢利。
米勒又給蕭磊調了一杯酒,他把酒杯輕輕放到蕭磊面前,低聲道:“蕭将軍倒也不用垂頭喪氣,其實主和派的人和您一樣,他們的目标也是要救出解将軍,隻要目的一緻這事情就不算難辦。”
蕭磊聽出了他話裡有話。
“其實這件事也不算難,現如今主和派的人群龍無首,他們急需要一個領導者,蕭将軍隻需要證明,您能夠帶領他們反抗蒂魯将軍的權威,那麼他們自然而然會聽從您的指揮。”
“證明?怎麼證明?”蕭磊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