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魯丹尼給過蕭磊選擇，他用周曜的命，廢掉了蕭磊一半的能力。像他這樣的廢人，帶着周曜遠走高飛是最好的選擇，至少能混個善終。明智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然而蕭磊也好，謝祁也罷，都是放着平坦大道不走，偏要去走那崎岖小路。

聽到蕭磊的名字，謝祁的神色微微放松了一些，似乎心裡懸着的什麼落了地。這幾個月以來他一直被關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但有蕭磊在，情況總不至于太糟糕。

蒂魯丹尼看出了謝祁心裡所想，冷笑着打碎他的幻想：“你也别高興的太早，現在的蕭磊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我本就打算把你們主和派的人一網打盡，有沒有蕭磊，對我的計劃并沒有什麼影響——”

“謝祁，在你處刑的那天，我還是會讓你、還有跟随你的那些人，全都死在這裡，包括蕭磊。”

蒂魯丹尼眼眸裡帶着殺意。

“為……什麼……”謝祁沙啞的聲音從喉嚨裡傳了出來，這是他這些日子第一次開口講話，極度的缺水讓他的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蒂魯丹尼沉默了半晌後，回答道：“要建立一個新的時代，必須要廢除舊的制度。你，還有跟随你的人，都是阻止新時代降臨的人，必須要清除幹淨。”

謝祁沒有說話，寂靜的空氣流淌在這個狹窄的地牢裡。

“你所謂的新時代，就是奴役那些普通人，把異種人放上神壇？”

蒂魯丹尼不置可否。

“人類花了幾千年的時間，才廢除了等級制。曆史不可逆，這個道理你怎麼就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蒂魯丹尼憤然打斷了謝祁的話，從以前開始，一旦談及這個問題，他們兩人總會争吵起來，如今經曆了這麼多事，兩人依舊各執己見，互不相讓。

“你總想讓異種人和普通人和諧共處，為了這份虛假的和平隐忍這麼多年，可最終呢？那些下等人依舊對我們充滿敵意，隻要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從各個方面限制我們的行動，我們活的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隻為給他們提供一片安全的栖身地，憑什麼？”

虛弱讓謝祁的聲音十分嘶啞，喉嚨裡甚至冒出了血腥味：“要想消除異種人和普通人之間的隔閡，本就需要循序漸進。這些年我們雖然受到了些許限制，但是至少人類的這片聚集地是安全的，也逐漸從大毀滅之後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開始恢複往昔的繁榮，這份和平和安靜對你而言，就什麼都不算嗎？”

“可這份安甯還是毀了，在你隐忍十二年之後徹底毀了，你到現在還覺得自己的隐忍是對的嗎？”

蒂魯丹尼毫不留情的戳着謝祁的痛處，他很清楚，謝祁最看重的就是天啟的和平，可如今他拼命守護的和平灰飛煙滅，他十二年來的隐忍和堅持到頭來還是淪為了一個笑話。

保護天啟的和平，是謝祁繼任天衛軍總指揮以來一直銘記在心的使命。蕭磊終結了亂局，給人類開辟了這樣一片栖息之地，謝祁無論如何不能讓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毀在自己手裡。所以即便是隐忍，即便不被天衛軍所理解，他也要保住人類聚集地這份得來不易的甯靜，讓經曆大毀滅的人們得以有休養生息的機會。

“……如果沒有程越蠱惑人心，我至少還能保天啟二十年的和平。”謝祁的聲音裡有一絲不甘。

“程越麼……”蒂魯丹尼冷笑了一聲，這段時間他都快把這個人忘了，這個小小的心理醫生，在天啟掀起了這麼一番大的波浪。謝祁這一點說的倒是沒錯，如果沒有程越，他至少還能保天啟二十年的和平，即便是蒂魯丹尼，也不敢輕易輕舉妄動。

“算下來，我還得感謝那位心理扭曲的醫生，讓我能提早進行我的計劃。”

蒂魯丹尼走到了謝祁的面前，他席地而坐，也不嫌這牢房裡潮濕肮髒。抛開兩人的觀念不談，謝祁的實力蒂魯丹尼從沒有小觑過，能在蕭磊離開之後接下天衛軍的爛攤子，并讓天衛軍發展至今，謝祁功不可沒，這一點毋庸置疑。

“即便你真的能做到，那二十年後呢，你能保證二十年後就能打消那些普通人對異種人的偏見了嗎？”

謝祁沒有回答。

牢房裡一片寂靜，這個問題謝祁一直不去想，或者說他不敢想，因為他也沒有保證能完全消除普通人對異種人的隔閡。消除偏見是一個長遠的過程，謝祁隻能一步步的消除異種人和普通人之間的鴻溝，讓他們不至于完全割裂。至于最後的結果，他自己也沒辦法預測。

謝祁的想法，蒂魯丹尼并非不理解。在天啟建立之初，他也站在謝祁身邊，和他一起守護着這片人類栖息地，他身上的赫赫戰功，也是為了保護天啟所得的。可是随着時間的推移，他卻漸漸發現了不對勁，和平給人類帶來了喘息的機會，讓幾近消失的文明再次複蘇，卻也給天衛軍帶來了打擊。失去了“保镖”身份的異種人，于普通人而言變成了怪物，這份鴻溝随着時間增長變得越來越大，讓他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