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南到底還是遷就着他,答應下來,但這頭一點,手被人勾着往前一牽,繞到後街去,他就看見了停在昏暗處也依舊讓人一眼便注意到的騷包紅色跑車。還是早上那輛。
遲霧在兜裡摁下車鑰匙,一直牽着于南到車門前,給他來開門,才避讓了半步,稍松開手。
于南沒動,他掃視了眼車内放着的那捧比白日裡更大更鮮豔的紅玫瑰,挑了下眉頭。
“飯後散步?迷路?”
他還是第一次見人開着跑車載着玫瑰花“散步”的。
遲霧摸摸鼻子,幹笑了下,開始裝傻,“不知道這車怎麼出現在這兒的,剛才突然就感應到了。”
他連忙伸手去接于南手上拎着的兩個塑料袋,而後伸出右手做了個請的動作,說:“請進。”
路道上有狂奔而過的學生,應當是對小情侶,一男一女手拉着手,風掀起頭發,視線卻未被掀走,而是精準無誤地定格在跑車前兩人的身上。那個男生嘴裡還叫喊着沒說完的話:“嗚呼!停電了還上什麼課,回家回家!!”
而後,話落,嘴就忘了合上,他盯着跑車,又看了眼遲霧和于南,揚着聲音喊了句:“哥哥啊,這車夠帥啊!”
遲霧沒了在于南面前那僞裝的乖順,側着身子朝他投過去個視線,揚揚下巴,說:“你們也夠帥啊,在夜裡手牽着手狂奔。”
那女生朝着遲霧回了個燦爛的笑。
看着兩道身影跑遠,遲霧才悠悠來了句:“他們學校的發電機也壞了嗎?”
于南忍俊不禁,先坐上了車,說:“走吧。”
遲霧上了車,看于南又把那捧玫瑰花放在了腳下,便佯裝無意般随口問道:“這花不好看嗎?”
“好看。”于南說:“又是送給自己的?”
“沒。”遲霧調出音樂,在首鋼琴曲緩緩流淌而出那刻,他接着說:“想送給你的。”
于南順勢說:“飯後迷路的時候就才想到會遇見我了?”
遲霧幹脆閉嘴。
行吧。
說多錯多。
說的越多,暴露的越多。
他就是個笨蛋。
夜幕之下。
跑車劃出一道幹脆利落的光影。
鋼琴曲後自動跳轉出手曲調低緩的情歌。
遲霧聽了兩秒,節奏還行,就沒切歌。
他餘光裡看了眼于南,發現他一直在看着窗外的街道,也不知有什麼好看的,遲霧趁着等紅綠燈的功夫也往外看了眼,除了人就是樓,出了樓就是車,哦,還有被牽出來的寵物狗。
再普通不過的景,說實話,真沒什麼新奇的。
遲霧覺得是自己沒有發現美的眼睛,于是就問:“于南,你看什麼呢?”
于南看他一眼,擡手指了指外側,說:“那對早戀生。”
遲霧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還真是巧。
也不知道那對小情侶是不是踩了光速,居然瞬閃到這兒,此刻正站在街邊的一個小攤前,女生從老人家手裡接過滾燙冒熱氣的烤紅薯,男生則從一旁拿了根澱粉腸。
快到冬天,這些冬季小吃攤也日漸增多。
學校門口的這類小攤更是多得不勝其數,幾乎放學鈴一響,就能看見一條條長龍從教學樓裡奔出來,挨個排在小攤前老實交錢等吃食,為此,有不少學校裡邊還有好事群體給校門口的小吃攤列了個排行榜,按口味來排的。
這類榜單在哈市傳了有些年頭,裡面的年份标注更疊,小吃攤卻不怎麼變,幾乎每年都是那幾個人。
遲霧的學校門口沒這類小吃攤,就經常跑去别的學校門口吃,因此,那份榜單他手機裡也有一份。
至于于南剛才說的——早戀生。
遲霧後知後覺地笑了聲。
“于南,原來還能這麼叫。”
于南也跟着彎了下眉眼,說:“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我弟弟起的,他就管這些早戀的學生叫早戀生。”
弟弟。
又出現了這個人。
遲霧暗暗打探道:“你弟也早戀了?”
于南沒答這句,而是問他:“你早戀了嗎?”
遲霧說:“沒有。”
他這人在感情上一向不開竅,可以說是被人把情絲當成縫線給紮秋衣上了,密不透風,根本沒人能碰上一碰。
這些年,青春悸動,身邊的人有不少觸碰那層禁忌悸動的感情,遲霧也看了不少,覺得好像大多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瓷娃娃,立在那兒笑,笑完了再哭,哭完了就被扔在地上砸成碎片,然後再買個新的。
好像也就這麼一個流程了。
遲霧給他帶進去了,忘了前頭的問話,順着杆子往下捋:“那你早戀了沒?”
于南說:“我都二十一了,不叫早戀了。”
遲霧說:“我知道,那之前呢?”
于南緘默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