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會呢,肉多好吃呀!”
小娘子撇了撇嘴。
萬分不相信自己會有朝一日不愛吃肉的。
楊蔓娘也不點破。
時候不早了。
她迅速的吃完朝食。
換上礬樓統一派發的青色交領襦裙,外面罩上羊皮裘。
便出門去了。
今兒個倒是沒有下雪,北風依舊呼呼的刮的人臉生疼。
不過,大約是吃了肉,喝了紅糖水的緣故,倒是不像之前那般總覺得冷了,反而感覺胃裡暖暖的。
楊蔓娘捂着耳朵,頂着風一邊快速往前走,一邊暗自盤算着。
等自己手頭的銀錢再寬裕點兒了,就買個皮帽子戴在腦袋上,順便再去胭脂店裡瞧瞧,有沒有什麼可以護膚的東西,買來保護一下皮膚。
如今年紀小,還能撐得住。
等年紀再大一些,若還是這麼天天風吹日曬的,恐怕皮膚會越來越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楊蔓娘自然也不例外。
進了礬樓。
剛走到更衣室門口。
便遇見了被幾個一樓侍女簇擁着過來的侍女王巧娘。
原本王巧娘正眉飛色舞,一臉得意的對身邊人說着什麼。
待瞧見迎面而來的楊蔓娘,臉色頓時耷拉了下來。
也不說話了。
一副不高興的模樣兒。
就跟川劇變臉似的。
楊蔓娘自然沒空兒理會對方高不高興。
她還忙着要換衣裳換鞋。
“借過。”
幾個圍着王巧娘的一樓侍女迅速讓開了路。
出來混的,自然沒幾個傻的。
她們雖然一個勁兒的巴結調到二樓的王巧娘,但卻也犯不上為她去為難楊蔓娘。
畢竟,如今的楊蔓娘,可是在三樓伺候的。
想到之前大管事的警告,王巧娘到底也不敢在樓裡争執。
望着楊蔓娘沒有理會自己,徑直離開的背影。
王巧娘呼吸一窒。
半晌。
撇了撇嘴。
語氣悻悻的道:
“神氣什麼!”
不過,這些楊蔓娘自然是不知道的。
換衣裳,換鞋。
點卯。
整理儀容儀表。
上三樓。
和兩個守門的皇城司士兵打個招呼。
除塵擦灰,換燈籠。
楊蔓娘按部就班的做着每天該做的事兒。
在空無一人的雅間裡忙碌了一上午。
中午飯吃的是南瓜水飯。
這種水飯是沒有油脂的,若是往常吃這個,會覺得寡淡,但今天早晨剛吃了肉,反倒覺得正合适。
吃着碗裡甜絲絲的南瓜塊兒,楊蔓娘暗自思量着自己的小說。
朱雀門小報是七日一發刊。
之前朱旭告訴她,修改和印刷需要兩日。
這次發刊的話,大概就在後日。
若是自己的小說,這次能打出名聲,那往後隻要能保證更新,收入就源源不斷了。
一想到這,楊蔓娘心裡不免有些激動。
恨不得馬上就能下工回家,繼續寫存稿了。
吃罷飯,拿竹筒杯接了一杯熱水。
正喝着,盧亞威和呂小娘端着打好的午飯,有說有笑得過來了。
這幾日,楊蔓娘都在三樓做事,呂小娘一個人在二樓便有些孤單。
她又不怎麼看得上新調來的王巧娘,所以便出入總和盧亞威一道。
“蔓娘!”
呂小娘自然的坐在楊蔓娘的旁邊兒。
跟沒骨頭似的,靠在她身上。
撅了撅嘴抱怨道:
“你昨兒沒來不知道,昨兒可累死我了,前兒晚上刮風,把東邊飛廊上的那幾個栀子燈籠吹的厲害,熏得可黑了,害得我光擦那些燈籠就花了大半天時間。”
“别忘了,我還幫你擦了好幾盞呢!”
一旁的盧亞威笑嘻嘻的道。
“哼!你耳朵這麼長,咋不去當包打聽!”
呂小娘不滿的翻了個白眼兒。
“對了,蔓娘,你今兒個在三樓如何,遇見那位客人了嗎?”
呂小娘沒有說名字。
而是用那位兩個字代替。
不過,楊蔓娘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了。
喝了一口竹筒杯裡的水。
搖了搖頭:
“沒有。”
“那還好,你小心些伺候,可别得罪他。我這兩日在二樓伺候,聽到一個消息,前幾日皇城司的一個校尉在家被人給殺了,殺人的是一個三品官的私生子,殺了人之後直接逃了。那位知道後直接派出皇城司一半的人手全城搜捕,生死不論,最後一直追到大名府,把人頭帶回來了,簡直太可怕了。”
“我倒是覺得這是恩怨分明,大丈夫就該這樣,不然又怎麼能震懾宵小。再說,誰讓那個三品官的兒子先随便殺人了?”
盧亞威消息靈通。
自然也明白兩人說的是誰。
聞言不贊同的道:
“而且,皇城司本來就執行很多危險的任務,若是出了事兒,上峰不護着下面人,那誰還願意再賣命?”
“哼。”
呂小娘瞪了他一眼。
顯然有些不高興。
不說話也不理他。
氣呼呼的吃了一大口碗裡的水飯。
盧亞威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好好的怎麼就不跟自己說話了。
他撓了撓頭。
有些茫然的道:
“蔓娘,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額,我吃飽了,先走了。”
這倆人之間的事兒。
還是自己内部解決吧。
楊蔓娘可不打算做裁判。
她還要回三樓去忙活。
雖然三樓客人不在,但一應事項還是不能怠慢的。
昨兒個休息了一日,燈籠裡的燈油都需要再新添加些。
楊蔓娘跟大管事曹順心拿了西樓的兌牌,從西樓二樓的飛廊走到東樓二樓,又下到一樓,去一樓旁邊的油燭司,領了一罐子新的桂花燈油。
一路返回的時候。
二樓好幾個雅間已經上客了。
隐隐約約聽見,有樂女執紅牙拍闆兒,打着節奏。
婉轉唱道:
“楊柳岸曉風殘月......”
楊蔓娘左右瞅了瞅。
沒有瞧見呂小娘。
大約是在雅間裡剪燈花兒了。
倒是在上樓梯的時候,瞧見盧亞威和二樓其他幾個二樓跑堂的小二,臉帶着笑容正在上菜,他們各個都是左手三個碗,右手二十個碗,像表演雜技一樣輕盈的飄進雅間。
雖然,這種場景她這段時間總是能見到。
但。
楊蔓娘每次見到。
都忍不住懷疑這些人是不是腳底下裝了輪子。
礬樓飛廊的燈籠,每天都是酉時統一點的。
楊蔓娘回到三樓,剛好到時間。
踩着凳子,從東面兒開始,挨個兒摘下廊上栀子燈籠,掀開燈罩兒,拿長柄油勺,小心翼翼的将領來的桂花燈油注入其中。
然後一一點燃。
遠遠的。
便瞧見從西樓和南樓相接的飛廊上,三個人迎面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披黑色鶴麾的瘦削男子。
男子看起來非常年輕,大約隻有二十五六歲。
面容俊秀,皮膚稍顯蒼白,周身散發出的冷靜與決斷的氣質。
眉骨之上,帶着一條煙灰色的抹額。
在飛廊朦胧的燭光下,顯出淡淡的神秘光澤,為他整個人平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一雙細長的丹鳳眼,閃爍着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察一切,給人一種極具智慧的感覺。
他的身後面跟着四個穿着白水衣,外罩黑色暗紋緊身長袍,同色的皮革腰封護腕,腳上穿着黑亮馬靴的皇城司士兵。
其中一個,楊蔓娘也認識,正是第一天給她指點的守門士兵。
楊蔓娘心裡。
頓時對為首男子的身份有了猜測。
想不到。
被外界傳言冷酷又殺伐果斷的皇城司指揮使傅勁光,外表竟然如此的斯文。
一點兒也不像武将,反倒有種文人的儒雅和斯文。
楊蔓娘心中啧啧稱奇了一下,但表面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
與此同時。
傅勁光自然也注意到了站在望舒閣門口的楊蔓娘。
腳步頓了頓。
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這個侍女似乎有些面生,并不是之前的那個。
作為皇城司指揮使,掌管着整個汴京城的安全防衛和内外監察。
傅勁光自然有不少仇家。
自從上任以來,他大大小小經曆過三次刺殺。
所以對于周圍蛛絲馬迹的變化。
他一項保持着足夠的敏感和謹慎。
輕撫腕上的袖箭,自然的放慢了腳步。
楊蔓娘對此當然一無所知。
按着礬樓的規矩。
無論在礬樓的哪個位置遇上客人,都要保持基本的禮數。
主動上前行禮問安。
楊蔓娘将手裡的栀子燈籠放在地上。
走上前。
施了一個萬福禮。
自我介紹道:
“小女子是三樓新來的侍女,官人可有什麼需要效勞的?”
傅勁光瞥了她一眼。
一雙細長的眸子往楊蔓娘身上一掃。
在那細瘦的手臂上停留了片刻。
語氣淡淡的道:
“先掌燈吧,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