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鹭前後檢查一番,這個傷口并沒貫穿他的身體。
她再端詳胸口的傷疤——寬不到兩寸,長約三寸,邊緣粗糙不平。
若是利器刺入,疤痕形狀應當平整。而這傷疤兩側邊緣并不規整,像是由内而外撐破皮肉,最終愈合而留下的。
或許是某種異形器物将他胸口紮穿,再拔出來導緻皮開肉綻所形成。
她以前不曾見過這傷,應該就發生在她失蹤的這一年。
失蹤的那段時間,她曾短暫地清醒過兩回。第二次醒來時,瀾生才出現,但他看起來并無異樣。
如此推敲,瀾生受傷的時間在她第二次昏迷之後。
路蠻蠻曾說瀾生當時将她帶回空桑山時,整個人枯瘦如柴、臉色慘白,看着像受了重傷,之後就回去了八風嶺閉關療傷。
所以,他是因身負重傷,急需閉關療傷,擔心她獨自死在洞裡,才‘大發善念’将她的心髒複原,再把她送回空桑山。
除了這個略顯牽強的理由,她想不出更為合理的解釋。
“呵!加害者明目張膽成了救我的人,昔日的‘純良’是你裝出來的麼?”
西鹭看着床上死氣沉沉的男人,攥緊拳頭,真想将他砸醒,質問他——夫妻三百年,幾句真話?多少真情?
這樣的念頭在腦中掀起一陣陣怒浪,右手仿佛被無處發洩的憤怒驅使,緩緩伸向他的胸口。指尖輕輕觸及那道疤痕,再沿着邊緣滑動。
究竟是什麼樣的物體,能形成這樣不規則的痕迹?
是……手掌嗎?
這個猜想剛剛掠過腦中,手掌便呈刀式,橫貼在這道傷疤上。
就在她開始運力時,屋外恰有飛鳥掠過,叽叽清脆的鳥聲猶如一盆涼水兜頭澆下,叫她瞬間清醒。
西鹭怔怔看着自己的手掌。
方才她是打算一掌切下去,直接破開他的胸膛?
西鹭心下猛地一跳,慌忙收手。
她氣息不穩地瞪着那道害自己險些失控的傷疤,隻等冷靜下來,快速檢查他的身體,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傷口,便将外袍搭在他的身上,起身離開木屋。
***
西鹭去了湖邊。
她躍上一棵杉樹,背靠樹幹,遙望天邊橙紅交織的餘晖。
八風嶺的晚霞雖不及空桑山那般絢麗,但熠熠生輝的金霞卻是獨一無二的。尤其傍晚将至,遠觀猶如一隻金雀掠過天邊,長長的尾翎拖出一抹抹鮮豔奪目的金光。
她看得出神,思緒飄去甚遠,昔日的記憶浮現眼前——
霞光照在林間小溪,水面似灑下了一顆顆亮晶晶的寶珠,晶瑩透亮。
她坐在溪邊,腿上有道被毒蛇利齒劃破的傷口。小道士蹲在側邊,從袖口撕下一塊白布,打濕洗淨後,粘上些許草藥,小心翼翼地抹在她小腿的傷口上。
等止住了血,他才擡起頭,語氣很平靜:“傷口還疼麼?”
她笑問:“你是真關心我,還是假關心我?”
他說:“将你救下,自然是真關心。”
她俯身靠近:“實話告訴你,我同那條毒蛇一樣,也是妖。你就不怕我是佯裝被蛇妖所傷,實則誘你放松警惕,對你别有所圖?”
她以為他會吓得驚慌跑走,怎料他隻是頓了一刹,接着道:“師父說過,人各有命。我出手救你,是我的命。若是被你所誘,也是命。”
瞧他一副将生死看破的淡然模樣,她忍不住嘲笑:“傻道士!”
哪曾想,他确實心智不全,七魄殘缺。
為了逆改他的‘命數’,助他聚齊七魄。她上天庭,下地府,勞心費力,四處奔波。把這場感情談得轟轟烈烈,三界盡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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