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山的北邊深林。

一陣猛烈的撞擊聲驟然響起，驚得周圍野禽慌忙飛竄。

月姑及時展開屏障，擋住了攻擊。身側兩棵柏樹未能幸免，頃刻攔腰折斷。

她擡頭望去，剛剛對自己出手的妖族公主正穩穩立于半空，居高臨下的神态盡顯蔑視。

方才将她帶離望舒殿，月姑就是要問清楚：“公主如何得知我的名字？又為何突然對我動手？”

對方一聲譏笑，沒有理會。雙手結印，要與她繼續纏鬥。

月姑看明白她結印的手勢，這是移星換鬥術？不由驚道：“你從哪裡學的這法術？”

她冷笑着反問：“我從哪裡學來的，難道你不清楚？”

月姑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是……素舒？”

“素舒早就死了，你可是親眼看着她死去。”她擰着嘴角，雙手一合，周遭空間驟而暗下來。

月姑瞬間被法術定住，身體已無法動彈。

刹那間，光線又一閃，四周恢複明亮。

就在這明暗交錯的過程，月姑的胸口猝然遭受到不明重擊，猛地噴出一口血。

這就是移星換鬥術——在月姑毫無防備之際，素舒将身旁的樹木與她周身的空間進行瞬息交換。在極為短暫的交換時間内，素舒隻要攻擊身旁的樹木，月姑會受下相應攻擊。

世上隻有三人通曉移星換鬥術，九天無夷天尊和他的兩個弟子。

天尊的大弟子正是如今的閻王，另外一個弟子就是素舒。

不論是從說話的語氣，還是施展的法術來看，月姑已十分笃定，眼前之人是素舒無疑！

月姑捂着胸口，心中痛極：“當初我就不該心軟勸天尊念及師徒之情，留你一縷魂息！”

“依你的意思，我還得感激你們不讓我魂飛魄散之恩？”素舒譏道：“他斬殺自己的師兄，甚至引發屠神之禍，有什麼資格掌管九天？也就你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月姑憤然駁道：“當初是你背叛天尊在先，妄圖助陸吾奪下九天，導緻天譴，如今卻颠倒是非、強詞奪理！今日我就替天尊好好懲治你！”

說罷，她雙掌虛撐，口中念咒。地面開始像波浪一樣層層起伏，進而裂開無數縫隙，數不盡的樹根嗖嗖鑽出地面。

樹根攜帶她的法力，變作無數鋒利的刀箭朝素舒刺去，将她設下的結界瞬間擊破。

素舒急急躍起，避開攻勢。她一邊警惕地盯着襲來的樹根，一邊疾速飛向上空。當身下的樹根因達到極限而無法繼續延伸，她才停下來。

忽然間，巨大的陰影罩在上方。她心中一惕，仰頭望去，就見一顆遮天蔽日般的巨大石球落下來，強烈的壓迫感直沖她的面門。

她才知自己被擺了一道，樹根其實是月姑将她誘過來的幌子！

就在她分神的工夫，方才停滞的樹根突然沖上去将她雙腿束縛，很快攀上她腰身，直至纏住她的脖頸，令她無法掙脫。

“因為你的背叛，天尊自斷龍角，化作定海柱，平息四海水禍。又因你與陸吾挑動人神之戰，引發天譴。天尊竭力挽救神族，付出神魂碎裂的代價。”憶起往事，月姑憤懑不平：“今日我将舊怨了結，再與天尊請罪。”

她将手揮動，石球猛然加速，壓向素舒。

就在石球貼近的刹那，球體突然裂開，碎石朝四周崩散，紛紛砸落地面。

透過揚起的沙塵，月姑看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已暈厥的西鹭抱在懷中。

等看清來人，她立馬躬身：“天尊！”

正要跪拜，被瀾生制止：“九天神司早已廢除，如今我隻是個小仙，私下你無需跪拜。”

“是。”月姑直起身，看了眼他懷中之人，如實禀報：“她剛才用了移星換鬥術，她是……”

“她是西鹭。”瀾生打斷了她的話，且強調：“是我妻。”

月姑一怔，訝異道：“妖族的公主是素舒的轉世？”

瀾生卻否認：“素舒隻剩一縷魂息，不會再有輪回轉世。”

月姑不解：“屬下糊塗，還請天尊詳說。”

瀾生需帶西鹭回屋靜養，遂道不便久叙：“具體如何，你可問玄章。”

玄章，正是閻王的名諱。

臨走前，他不忘叮囑：“你同天帝建議，若有心想調和我夫妻二人的關系，理當更有誠意些。”

月姑望着他漸漸消失在遠處的身影，琢磨那句‘更有誠意’……

尋思半晌，也不知如何才顯得更有誠意？

***

入夜，屋内。

瀾生默默守在床邊，借着燭光端詳床上躺着的人。

她睡得不太安穩，眉頭始終不展，眼皮時不時顫動。

因素舒魂息的侵入，導緻她的神志出現混亂，進而被素舒的意識占據上風，攻擊月姑。

素舒上次的警告猶在耳邊，她的魂息已經影響到了西鹭的情緒。

他本不該随意幹涉西鹭的神識，猶豫良久，終究見不得她深陷夢魇，便将兩指抵在她眉心。施法後，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呼吸也逐漸平緩。

瀾生這才安下心來，撥開她臉頰被汗打濕的發絲，露出一張白淨精緻的小臉。

端量半晌，實在沒忍住，拇指小心翼翼地輕觸她的眉眼。

西鹭的眼皮顫了顫，忽然睜開眼，将他冷冷睇住。

瀾生即刻看出端倪，果斷攥住她的手腕，限制她的行動，哪還有方才的半點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