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章心事重重地從屋裡出來,剛要叫大家趕路,就見路蠻蠻還被定在原地。
他走過去,擡手在她眉心輕點一下,她兩眼一閉,昏過去。
玄章手快,将路蠻蠻及時接住,又把她輕輕放在地上,這才起身辦正事。
趁他施法開啟鬼道的間隙,月姑暧昧地笑道:“大哥既如此憐惜這隻小血雀,方才怎不直接施法攝她的魂,免她遭祝炎的雷劈。”
她如今畢竟掌管世間姻緣,閱過無數男女之事,還是能瞧出細末。
玄章專心施法,不與她搭話。
祝炎聽出些情況,笑問:“剛才我将雷劈她身上,卻劈歪了,你們沒看到是誰出手擋了一下?”
詭幽和東君方才也都看在眼裡,隻是不揭穿。
月姑憋着笑,提醒道:“大哥如今這副模樣,是會吓着女子的。若遇良緣,可以你的真面示人。”
适時,鬼道開啟,須臾便聽見暗無盡頭的通道内有大風呼呼刮過,且驚起浪濤滾滾的聲音。
玄章擡步進入,一邊恐吓:“再多嘴,将你們直接丢去無間獄曆練!”
幾人但笑不語,緊随其後,踏入鬼道。
***
路蠻蠻轉醒時,正值破曉。
她坐在地上揉了揉發昏的腦袋,依稀記得昨日傍晚天上驚現異象,而後有道雷往自己身上劈下來,她頃刻意識全無,直到醒來。
“我又不成仙,劈我做甚?”她嘀咕幾句,忽想起西鹭,擡頭一看,屋門依然緊閉。
她忙起身,喊道:“姐夫!”
心急口快,喊錯了稱呼,正要改口,裡面的人及時回話:“她已無礙,隻需休息半日,你去問藥師拿些安神的藥。”
路蠻蠻聽言,總算安心,趕緊往東山的藥堂奔去。
*
不多時,她将藥帶回來,見屋門已半開,便三步并作兩步進了屋。
一眼瞧見床上靜靜躺着的西鹭,她趕忙将藥遞給坐在旁邊的瀾生。瀾生扶着西鹭吃下藥丸,再喂入幾口茶水,又小心翼翼地讓她躺回榻上。
“阿姐幾時能醒?”路蠻蠻迫不及待地問。
“耗了不少心力,睡足就會醒來。”說着,瀾生叫她一并出屋。
兩人來到屋外,路蠻蠻才将昨晚所見說與他,并道:“阿姐昏倒前,說情絲出了問題,還說胸口有封印?”
瀾生點點頭:“妖帝說她一年前在巫山遭遇山鬼,那道封印應當是我為救她而留下的。”
想起一年前的事,路蠻蠻不吐不快:“阿姐昏迷不醒的大半年,你一次都沒來過空桑山。妖帝說你為救阿姐而深受重傷,需要閉關調養。但你好歹也該來看她一眼,怎麼就對她不聞不問?”
“我并非不聞不問。”瀾生頓下來,無從辯解。
路蠻蠻早習慣他寡言的性子,也知他丢了記憶,不記得先前的事。隻是可惜他們夫妻原本恩愛,如今鬧到離婚收場,心裡恁不痛快,便有些怨言:“昨晚怎麼知道火急火燎地将她帶過來治療,你這人忽冷忽熱的,誰受得了!”
瀾生隻是苦笑,因為西鹭也曾這麼說他——冷的時候像塊冰,一碰就要打寒顫。
總而言之,還是他的問題。
***
卻說西鹭醒來後,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睡在瀾生的屋内。
外面驕陽正盛,難不成在這兒睡了一宿?
她起身走向木桌,提起水壺添一杯茶想潤潤幹燥的喉嚨。當壺内清澈的液體順着雀雕壺口淌下來時,清冽的酒香刹那撲鼻而來。
竟不是茶水。
西鹭将杯盞端于鼻尖輕嗅,不消入口,便能辨出這是用梅果釀的酒。
失憶的瀾生保留了為她準備晨酒的習慣,卻忘掉了她已舍棄這個習慣。
“呵!不好的事你是一件都不記得。”
她坐下來,端起酒杯輕呷一口。酒水剛剛劃過舌面,曾經對她而言潤醇清香的美酒,如今變得異常澀口。
仿佛這壓根不是醒神的美酒,而是灼喉的毒藥。
她将杯子放在桌上,氣呼呼瞪着桌上那壺酒。
“梅果酒不好喝嗎?”熟悉聲音扯回她的思緒,西鹭循聲望去,就見瀾生正走進來。
他在旁邊坐下,一聲溫柔的:“鹭鹭……”惹得她一個激靈。
“别這麼喚我。”西鹭不客氣地提醒。
瀾生淡淡一笑,回到剛才的話題:“我記得你晨時醒來總要喝兩杯酒醒神,方才見你面露難色,是這酒不好喝?”
西鹭本不想提及這事,可見他說得這般沒心沒肺,她忽想知道他知道實情後的反應,于是道:“不是酒不好,是我沒辦法喝。”
“沒辦法?”瀾生訝異道。
“你有什麼好吃驚的?有一日,你不為我備晨酒,更直言不再為我釀酒,久而久之我對酒再沒什麼興緻,全拜你所賜。”西鹭對當年之事耿耿于懷。
瀾生面露愧色。